岳飞当然也知道别人心思,只是挤出一丝笑容:“不得民心,守城何用?俺只是想,百姓得去,也就罢了。虞侯眼开眼闭,也就罢了…………俺们是王师,总不能和燕地百姓口里争食罢?”
那小军官冷冷一笑:“有什么鸟相干?俺们是打过白沟河之战的,辽军四万,汉儿就有一半!此地百姓,吃硬不吃软!辽人势大,就给辽人纳钱粮。俺们不给他们一点好看,还以为俺们弱不禁风!岳指挥,这事俺自有盘算,要是放人,就请岳指挥去李指挥那里讨一道令,俺就自然放人。”
这白梃兵小军官已经算是说得加倍客气,岳飞只有默然。他身后牛皋两头看看,眼睛一瞪想要上前,却被岳飞暗中拉住。正在尴尬的时候,就听见那头响起一个大嗓门儿:“直娘贼的,人放球拉倒!捆在这里做什么?俺们还得用民夫补城墙,修守具,挖壕沟,补营寨…………靠着俺们这四百兵,忙得鸟蛋乱晃也顾不过来!抢点食粮,就当雇差了,入娘的总得让人活命!徐震你这厮,那次嫖瓦子,跟人争风,还不是俺帮你出的头?现在要找李指挥讨令了,老子精赤拳头倒有一个!”
大步走过来的正是韩世忠,他身上创伤,胡乱用布裹着,光着头没戴毡笠。身上还是那件混城用的破衣,他也懒得换,只是露出贲突的肌肉。冷雨和连场厮杀,让这汉子腰都不弯一下,没有半点疲累的神色,只是意气昂扬。
进城之后,萧言分派给大家伙儿都有任务。李存忠和韩世忠检查城防,岳飞清点库藏,丘虎臣监视城外聚集在一处的常胜军降卒——足足有千余人。只有马扩萧言不敢老实不客气的使唤,马扩也只是一笑,带着李存忠他们检查城防去了。这个时候,韩世忠看来跟着两位上官已经巡城完毕,却没去休息,看样子是找岳飞来的。也不知道他找岳飞能有什么事情。
韩世忠大嗓门儿一吼,看来比白梃兵军令还要好使。谁也不知道这汉子在西军的人缘,究竟好到了何等地步。那小军官徐震只是尴尬的笑,等韩世忠走过来才低声埋怨道:“韩五,这三瓦两舍的事情还值得挂在嘴上说!俺放人就是,你也别和叫驴似的整天扯着嗓门儿!”
韩世忠嘿嘿一笑:“你都敢去,俺怎么不敢说?要不要将你去瓦子没钱付帐,老鸨堵到营门的事情再抖落出来?”
周围白梃兵士兵发出一阵低笑,又赶紧住口。小军官徐震知道和这韩世忠扯不起蛮,只得苦笑摆手:“直娘贼,放人!俺们也进院子,好歹闪一下雨,谁乐意干挨淋?韩五,你这伤再收拾一下,到时候死了,只怕没人给你哭坟去!”
说着他就朝两人抱拳,手下也拉起那些跪成几排的百姓,挥手让他们离开。徐震行礼已毕,带着手下就进了仓库院中,只留下韩世忠岳飞牛皋三人站在外面。
岳飞苦笑着朝韩世忠叉手行礼:“韩兄,多谢了,俺是孟浪一些…………”
韩世忠不以为意的摆手:“你吃亏就是不在西军出身!谁心里不知道…………你要是老西军子弟,你这沉稳性子,又能胆大包天的行事,只怕现在已经升得离俺十万八千里!现下只得认命…………这些贼厮鸟有刁难你处,只管来找俺老韩,俺当官不成,朋友却多,哪里都要卖俺三分面子…………”
韩世忠巴巴的赶到这儿,自然不是为了替岳飞解围和顺便说几句闲话的,他左右望望,亲热的一把揽过岳飞,笑道:“岳家兄弟,你知道萧宣赞现在在干嘛?”
岳飞看看他,神色不动:“韩兄,宣赞行事,俺怎么知道?”
韩世忠咧咧嘴:“装傻就没趣了…………萧宣赞是个人物!敢厮杀,脑子灵,决断快,有股狠劲儿…………还没瞧见过他带兵,要是带兵手段再高,能拢住手底下兄弟,那就是一等一的大将!谁也比不过!”
岳飞低声道:“宣赞是文官…………”
韩世忠一摆手:“管他娘的文官武官,至少在这燕地,有兵在手才能派上用场!更别说俺们孤军在涿州,宣赞不自己握着一支军,光靠朝两位相公借兵,能济什么事情?宣赞俺瞧着是想做一番事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