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势欺人非我所愿。可惟独这个狗仗人势的男人,我不愿被他小瞧。
“殿下是个明白人。意气用事不是长久之计。”
他未有动气,惟是漠然望了我一眼,即便背身,扬长而去。我冷笑渐深,忽尔有双冰冷彻骨的手搭上我绷紧的两肩,回眸,澈瞳幽邃,他断然摇首:“我就你一个妻子,绝不会娶那个女人。”
我淡一笑。不谙变通的傻瓜。只要他好生活着,就是从此和另个女人同床共枕,我沦作手染鲜血的恶魔,心甘情愿。
“昨儿个你一夜没阖眼,赶紧去歇息。我去荪蕙居,陪母亲说会儿话……”
惟有那座绿荫盎然的庭院,方可令我得享片刻安宁。青松下,我独立良久,直待母亲云淡风轻的柔声自背后响起,我回首,平静道出自己的抉择。母亲微怔,良久默然,终是低垂眼帘,极是愧然:“是苍家对不起你。”
我摇头,淡柔一笑:“皇上只是要我做他的皇后。秋只是不愿放手。如不是我的出现,他们兄弟尚且相安无事,不会有此阋墙的局面。错的人是我,不怪别人。”
况且我和苍秋只是走不下去,并非不再相爱。轻握了握母亲的手,我笑中含泪:“等我走了以后,代我告诉夫君。是我贪慕荣华富贵,负了他,请他往后善待客家小姐。”
无端牵连其中,客氏女何其无辜。如能杀了茈尧焱,我和苍秋亦然从此陌路。令未央给我十天的时间。可纵使朝夕相对,形影不离,光y荏苒,仍是如此之短。最后一日,我若无其事,让旖如给我点了最美的妆容,换了身胭脂色轻罗衣裙,料峭夜风,徐步走进房中,便见苍秋支首倚在榻椅,眉峰微拢,若有所思,闻声回首,见我袅袅而来,眸里掠过一道异彩,朝我递出手来。
“怎穿得那么少?”
乍触我冰凉的手,他轻斥。我不以为许,扬眉顺势倚进他怀里,轻描淡写:“这两天看你闷闷不乐,来回美人计,色诱你这个登徒子。”
苍秋一怔,眉间积郁多日的y霾渐然消散,故作轻佻,轻抬起我下颌,嬉皮笑脸:“跟了为夫一年,我家娘子果是愈渐长进。”
“近墨者黑,彼此彼此。”
他大声朗笑,轻托起我走向床榻。在这寂冷春夜,我们拥紧彼此,缠绵悱恻,直待几是熔尽彼此的炙热褪去,他吻上我的眉心,极尽温柔:“我爱你。”
仍清楚地记得温泉那夜的点滴,在我掌心画了个心,他沉沉睡去。轻抚他安静的俊颜,隐忍已久的泪淌湿枕巾。
往后他的枕边将是另一个女人,我嫉妒,却亦无可奈何。
柔吻他抿紧的薄唇,尽可能轻地移开腰间的手,理妥衣襟,披起大氅,自花梨木雕花琉璃碧纱橱里取出事前暗藏的迷香,撒入青花缠枝香炉,最后望了眼床榻上沉睡的男子,低眸,再未回首,悄步走出屋去。
“殿下可是真的想通了?”
清冷月光下,未央似有隐察,目不转睛,漠然凝住极是平静的我,深蹙起眉。我一嗤,眉峰轻扬:“我可是遂了你家主子的意。心甘情愿,回宫做他的皇后娘娘。”见这y冷男子满眸狐疑,我不动声色,嫣然一笑,不卑不亢:“送本宫回宫。”
按捺不舍,我拉起风帽,尾随恶魔的脚步,悄然离开他予我的家。澜翎城外,坐上久候的舆车,轻挑起舆帘,我淡凝策马在侧的男子,笑得讽刺:“皇上立本宫为后,就不怕群臣斥他荒y无道?”
“殿下毋庸忧心。”
未央不以为然,笑渐讳深,“皇后娘娘自幼失语,与德藼殿下长得十分相像。您身子弱,不宜打理后宫诸事。只须专心伺候皇上。六宫之事,自有骆懿妃娘娘代劳。”
一个徒有其位、深锁宫闱的哑后。我冷笑,放下舆帘,阖起了眸,心如止水。
事到如今,惟有曲笑承欢,令茈尧焱渐松戒防,再行出其不意,诛之。只是星夜兼程,赶了两天的路,出繇州的当口,我那个傻丈夫终究还是不死心地追了上来。
“夕儿!”
往日从少隽口中知他最擅剑法,可习武之人尤忌滥杀无辜,因而怪师父离开繇州前,赠他乌鞭,便是令他非到万不得已,断不可以剑伤人。可此时此刻,我见到自己的丈夫紧握一柄利刃,像头发了狂的戾兽,飞踏过紫麾军兵卒的血,蓄着一身寒厉,近到我眼前。
“跟我回去!”
决然语气,不容置喙。可我用力甩脱他的手,决绝背身:“本宫回宫后,会求皇上宽宥苍世子犯上之罪。”
刻意的疏漠,换回他一声冷笑。可我们皆心知肚明,无论我还是他,皆背不起侯府上下百余口性命,终是一叹,从背后轻拥住我,沉声疲惫:“夕儿听话,先跟为夫回去。咱们可以另想他法。”
可惜这是盘无法起死回生的棋,在边关被阻时,已然将军。
惨淡一笑,我回眸,平声静气:“不要为了我,忤逆你的哥哥,得不偿失。往后你也要善待客家的小姐,她也是被无奈……”
“我不会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