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黎念有点儿郁闷。
让她更郁闷的是,怎么两个人都处在无话可说的境地,他就能分神去捡漂亮贝壳,而她只是在目无焦点地凝视着远方那只小渔船,到现在都已经有点儿眼睛疼。
安铭臣把它捏在手里掂了掂,大概也觉得满意,用拇指捻去上面的沙土,握在手里准备离开。他的背影单调,安静而且从容。一袭白色勾勒出清瘦的身材,黎念眯起眼瞧着,突然发现,尽管安铭臣的脸上没有多大变化,可他确实比之前瘦了一些。
黎念在k市旅游区游玩的第一天,堪称糟透了。清晨发作的脾气看来真的能影响一整天,她一整天都在“强颜欢笑”,因为韩道一直在试图让她开心,不管是用笑话还是用鲜花。她不想让他失望,只好利用演员的优势让自己的脸上盛满笑。可是韩道明显避开了许多话题,他挑起的话头都很安全而且小心翼翼,这样的刻意,又让她感到十分挫败。
并且,他们在中途还远远地碰到了安铭臣。他戴着墨镜,混在一行人等中间,正微微侧头听林子昭说话,因为太远看不清楚表情。黎念那个时候正跪在沙滩上和韩道一起玩沙子,脏兮兮的手作势要搭在他的肩膀上,韩道夸张地躲,她笑得难得是真心,却在转头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某个人,于是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好不尴尬。
不过她反应快,很快就若无其事地收敛了表情,继续堆沙。
黎念这次吃晚饭特地挑了一个只能容下十几个人的小饭店,她确信这次就餐安全而且安心。可这只是暂时,等她回到酒店房间,她又表现出了失眠的前兆,心烦意乱,看什么都不顺眼。
她想给徐医生打电话,又想起前一夜她在对话里的建议,她想了想,又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了徐医生的话是对的。
然后她又想了长达五分钟,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了十分钟,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给安铭臣打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喂?”
“我有话要和你谈谈。”
“现在?”
“是的。”
安铭臣顿了一下,说:“我在丽华1207房间。”
黎念在自己房间里明明构造了许多种对话,却在看到安铭臣开门的一瞬大脑变成一片空白。
他穿着黑色睡袍,愈发显得冷冽瘦削。头发湿漉漉,看到她站在门口,闪身让出空间,让她进来。
实践和理论果然还是有很大差距的。黎念在自己房间里想象的每段对话都十分流畅,偏偏一到了这里,她脑海中的话全部都变成了他不配合的模样,那些话都卡在她的喉咙里,如何都说不出来。
黎念走入,坐下,双腿并拢,双手置于膝盖,姿态很端正,动作也一气呵成,乍一看过去乖巧得就像个小学生。可她的话却一直说不出口。
安铭臣看了看她,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于是两人有以下无聊的对话:
“谢谢你。”
“不客气。”
安铭臣自己捏住一只手掌大的方形酒瓶慢悠悠地晃。他的表情在光线下晦暗莫测,见她长久不说话,率先出声:“我们谈些什么?”见她犹豫不决,又补充,“你不要告诉我,你把要说的都忘记了。”
黎念有点儿汗颜。他却淡淡地笑了出来,突然拐上了一个话题:“黎念,你猜,韩道能为你牺牲到哪种程度?”
黎念被他这句语气平常却又分明机关暗藏的话打了个激灵,蹙眉看他:“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他低头笑笑,“我已经懒得再做些什么了。这只是一个建议,你可以不放在心上。”
他说得莫名诡异,可眼神又分明很淡然。黎念的手指抠进掌心,拧着眉毛看着他:“不要对付韩道。”
安铭臣看着她,良久后渐渐弯出一个微笑:“你今晚找上我不是想说这个吧。那你想干什么?重修旧好么?”
黎念欲言又止,不过神情明显默认。安铭臣瞧着她,还是淡淡的笑容,慢声说:“那你打算怎么修?又想撩拨我么?这次你又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
黎念被狠狠刺了一下。她不敢相信这话出自安铭臣之口。他一向自制力完美,这样的恶意猜测让她措手不及,余下所有的话都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她立刻反唇相讥:“你还有什么值得我拿的?”
黎念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尖锐鸣响,安铭臣手中的酒瓶突然抛物线状从他手中跌落,碰到茶几角被磕出一声脆响,之后便滚落到地面,有透明酒液立刻在毛毯上蔓延开来,连空气中也漂浮开一股烈酒的气味儿。
他的表情冷峻,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向床头座机,他的手肘却无意中缠绕上台灯的绕线,被他一甩,那圈黄色的柔和光晕立时不稳,在旋转了两圈之后,终于没能保持平衡,坠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安铭臣拿着听筒扫了一眼,表情已经极度不耐烦,但话说得却依旧冷静自持:“1207房间出了点状况,毛毯被弄脏,台灯摔坏了,请上来处理一下。”
那边似乎说了什么,之后安铭臣便“砰”地挂断电话。黎念心下一凛,还没有动作,他们就已经听到有门铃在响。安铭臣看了她一眼,越过她去开门。
没想到这么快服务生就已经过来,查看了一下状况,开了窗,请安铭臣在一张纸上签了字,又询问是否考虑换一个房间,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又是一阵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