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造舰?」贪渎一百八十万两的造舰案揭发,不该是主母治他的最终手段吗?为何如今这罪名会是副帅司格润去扛?
「为何他会扯上这事?」
「我们也不知道走查吏哪来的证据……他们提出的理由、日程,笔笔都与证据相合……」侍郎着慌地说:「即使副帅司想反驳,也没法反驳……」
肃离听出端倪。「你这话什麽意思?」
提到这事,侍郎竟面露恐惧。「副帅司被缚时,不知为何,舌不全,眼被挖,手也不见了……」
也就是说,现下的格润,根本,是一个完全无法表达的废人。
肃离的确厌恶格润要胁他,可他再恨一个人,也从没想过要让他受这般惨烈的遭遇。
「他怎会这样?!问过他家人吗?」肃离再追问。
侍郎摇头。「直到走查吏上门前,副帅司都在书房独处,没人知道发生什麽事。」
「会扯上安抚使吗?」这时,贵姝开口问。
侍郎一愣,犹疑地说:「走查吏没提到肃大人。」
「那是当然。」贵姝说得胸有成竹。「那位副帅司搞这些手脚的时候,你家肃大人还在和汤国川军打仗呢!他怎会知情?想也知道不会扯上他,别为这种小事扰了你家大人用餐的心绪。」
「小事?」肃离不敢置信。
贵姝的笑眼如弯月。「我听爹说过,上回同我过荷盆会的副帅司格润,不是个乾净的家伙呢!嘴上时常不饶人,在朝上树敌无数,遭刺客暗算,常有之事。他也不像离哥有功勳,能爬到这副帅司的位上,必定使过什麽手段,会扯上这样的事,也不意外。」
肃离忽然感到头壳一阵裂痛,踉跄了一下。
「大人!」侍郎紧张地叫道。
「离哥!」贵姝要去扶他。
他觉得这女人的手上,都是血。他隔开她。
她必定知道什麽,必定也做了什麽。他的直觉这麽告诉他。
侍郎之後,又传来奔上楼的脚步声,这回,果真让肃离等到了船夫。
「爷啊!」船夫红着眼眶鼻子,哭叫道:「出事了──」
肃离转头,激亢地问:「怎麽了?!」他差点儿急躁地脱口而出:主母死了吗?
「我、我们到,培,培漕……」船夫吓得胆都破了,说话一直抖。「被一批盗汉劫了!」
「主母呢?主母呢?!」肃离忍着头壳剧疼,急问。
「主母大人她……她……」
肃离感觉意识逐渐昏糊,跨出一步,地上彷佛是软的,要陷溺他脚步。他红着眼,用意志抗着,可越抗,头便裂得更开。但他要自己保持清醒,在确认主母的下场之前,绝不能向这剧痛臣服。他还没等到他的成功,他绝不投降──
他受不了船夫的慢吞,抓着他,吼叫:「快说,主母怎样──」他这疯狂的模样,让旁人以为他很为主母的安危操心。
肃离的模样更吓人,船夫哽了一声,心反而定了,说得极顺:「主母大人她,无恙。」
肃离愣住。
「巡逻的漕卫不知被什麽引来,刚好经过,搭救了我们。」船夫说:「主母大人的指头差点儿连寡套一起砍下,倒是受了惊吓……」
肃离推开船夫,倒退几步。他的脚真的软了,撑不住他越感沉重的头躯,跪倒在地。
「离哥!」贵姝上前,这次真让她扶到了他。
他惊讶地发现,他连甩开这女人的气力都耗尽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背对着众人,对他擒着一抹诡计得逞的寒笑。
看着那笑,他恍然大悟。
他一直小看了这女人,太小看了她城府的深度──
像黑夜的川里,游着鬼头鱼!
之後,他眼前一片黑,掉进这女人城府的渊里,什麽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