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着女娃为他包紮伤口,想她心地太过良善,对生命无私关爱至忘了安危,让他感动却又心疼,皱眉道「那也得先保护好自身安全,瞧你,不也为那灰狼抓伤。」他摸出随身的乾净汗巾,同样轻柔地为檍洁包紮伤口。
小白狗这时钻到两人之间,再跳到檍洁身上窝着。
少年疑惑问「这狗?」
檍洁摸摸白狗,露出欣慰微笑「刚刚救下的,也多亏小哥出现,引开灰狼,不然我俩还发抖地窝那树上呢。」
少年不觉附近有大树可躲藏「树上?」
「嗯,那棵…」说着举手指着不远下坡处未及半楼高的栀子树,又道「本来采完花要回去了。半路上远远看到只伤得很重的长毛白狗,走路一颠一簸,身上还流着血,牠口中衔着一只幼犬,将牠放在隐密的草丛凹穴,确认安全後离去。小狗没多久不安份地爬出,我怕牠危险,便抱起牠。」
少年又问「那怎会遇到狼?」
檍洁续说「我想跟在大白狗後方,看牠去哪?谁知下坡转角聚集着一群狼,像在追捕猎物,白狗就在我眼前活生生被群狼咬死分食。我吓得拔腿想跑,却脚软跑不快,被其中一只灰狼盯上,最後只好爬到树上躲着。」
少年摇头,再次提醒「下次要躲记得选高一点的树。栀子树太不牢靠了。」
檍洁不领情「可我就喜欢这树,太高的还爬不上去呢。」
少年随着她视线望向那树,一阵轻风吹过,淡淡花香飘散空中。那香跟她身上的味道好像,清新雅致,令人忍不住想靠近细闻。他瞬间迫切想知道她姓名。
「我叫齐展丰,你呢?」
「洁儿。」
展丰正想再开口,远处传来不同男子声声呼唤。
「洁儿,你在哪啊?」
「洁儿,回家了!」
「洁儿,再不现身,以後不带你出来玩了。」
洁儿神色慌张抱起白狗,对着展丰说「啊…是哥哥们,我得回家了,有幸再会。」洁儿向前走去,又回头对展丰投以微笑。她走至栀子树下停步,提起花篮,想起什麽似的又调过头看向展丰,见他视线没离开过自己,有些惊讶害羞。
洁儿放下花篮,慎重挑选几朵完好清丽的纯白栀花,朝他走回去,怯生生递给他「这花送你,多谢小哥相救。」
展丰捧着花站在原地,像被点穴般一动不动,目送她身影远去消失後,才将花朵放入袖中,背起弓箭,两手各刁起只狼,转身快步回到爹亲身旁。
*
自此展丰一直仔细收藏那条洁儿为他裹伤,湖水绿上头绣有栀子花图样的手绢。尽管布面绝大部分已被血液染成洗不掉的褐黄色,他仍是用心收叠柜中,不时拿出来握在手心翻看,有时还将刚带回的馨香栀花放置柜中,用香气养着手绢。
直到两年後派驻边疆,丫鬟苑心整理寝房时,将手绢当作脏布丢弃。他发现手绢丢失那日,整个心神不宁,像珍贵回忆瞬间消失无踪,心慌之下随即驾马回到那山坡树下,可惜那时并非花期,他连思念香味也一并丢失。
展丰不禁扶树嘶喊,宣泄自责,也才发现,原来内心早锺情洁儿,时间并未淡化思念,反而加深眷恋。
展丰梦中的嘶喊声似乎换回那香气,他深吸吐呐间飘进熟悉的栀子花香,缓缓睁开双眼,幽暗中,檍洁安睡的脸庞近在咫尺,他伸手轻抚她细滑粉凝侧脸,微扬嘴角,大手包覆她侧颊耳鬓,似轻捧易碎陶瓷般,怕惊扰她的美梦。
好一会洁儿都没动,展丰放心地喃喃说着「洁儿,遇见你之後,我爱上打猎,爹夸我勤奋。可是我猎回来的动物越来越少,爹纳闷我练射机会增多,怎麽功夫反退步。爹不知道我随他出门,早已不为猎物,而是为了再遇见你,我常藉故兜到那棵栀子树下,幸运时能捡满手落花,凑近闻着属於你的香味,幻想我一转身你就站在背後,微笑望着我。
当我发现苑心丢掉你送我的手绢时,我简直要疯了,我赶到树下,逼自己记起关於你的一切,你的声音、你的容貌、你的笑容、你的味道,但我却什麽都想不起来。那天栀子树上没有花,我愤恨地看向稀疏的枝叶,终於想起你说过有缘再会。
可是,那一刻我绝望地认定你我缘浅,就像我记不清你一样,随着时间消失在彼此的回忆里。」
展丰感觉贴着檍洁的掌背渐覆上轻柔暖贴,耳边传来微细而清楚的回应「展丰,洁儿是记得的,真的。」
檍洁嘴角笑容似花绽开,微睁双眼中流动着似水柔情,她迷蒙望着他受回忆所苦的眼神「古玉摊上,我看见你手上伤疤,恨不得马上以洁儿身分和你相认,可是……我也气你,气你根本不记得我长什麽样子……真把我当男子看。」
展丰突然一把将洁儿头脸埋进颈间,不让她瞧见尴尬神情,语有责备「谁让你女大十八变?根本不像初识那女娃。加上你三番两次女扮男装勾引我,害我差点……」
他怎麽也说不出口,那时女扮男装的杰兄弟依旧令他倾心,午夜梦回,杰兄弟与洁儿竟合而为一,闹得他夜夜难眠。
洁儿不服气,嘟嘴嚷道「洁儿哪有勾引你,我可是揣摩哥哥们的行为举止来扮杰兄弟。你不也没发现……」说着又软下声问「展丰,怎不说了,杰兄弟害你差点怎麽了?」
展丰胝着檍洁肩,深望她全然清醒,闪如辰星的双眸「真想知道?」
「嗯,你说嘛……」檍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