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激荡,因为她突然觉得自己完全象是这个陌生女人,仿佛这个女人就是她自己,
只是在二十年后。“这是你的曾祖母——女王,”母亲向她解释,一面咳嗽一面说
。“她是在花园里修剪晚香玉时被它的气味毒死的。”多年以后,菲兰达重新感到
自己很象曾祖母时,却怀疑童年时代的幻象,可是母亲责备她的多疑。
“我们的财富和权势是无比的,”母亲说。“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女王。”
菲兰达相信她的说法,虽然她们坐在铺着亚麻布桌布、摆着银制餐具的长桌旁
边,可是每人通常只有一杯巧克力茶和一个甜面包。菲兰达直到结婚之r都在幻想
传奇的王国,尽管她的父亲唐(注:西班牙人用的尊称,含义为先生)。 菲兰达为
了给她购置嫁妆,不得不把房子抵押出去。这种幻想不是由于天真或者狂妄产生的
,而是由于家庭教育。从菲兰达记事的时候起,她就经常在刻着家徽的金便盆里撒
n。满十二岁时,她第一次离家去修道院学校上学,家里的人竟让她坐上一辆轻便
马车,虽然距离只有两个街区。班上的同学觉得奇怪的是,她独个儿坐在一把远离
大家的高背椅子上,甚至课间休息时也不跟大家在一起。“她跟你们不同,”一个
修女向她们解释。“她会成为一个女王。”她的女同学们相信这一点,因为当时她
已经是个最美丽、最高贵、最文雅的姑娘,是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过了八年,她
已学会:写拉丁文诗歌,弹旧式钢琴,跟绅士们谈论鹰猎,跟大主教畅谈护教学(
注:基督教神学的一个部门)跟外国执政者议论国务,跟教皇讨论宗教事务;然后
回到父母家中,重新开始编织花圈。她发现家中已经空空如也。房子里只剩下最必
要的家具、枝形烛台和银制餐具,其余的东西都已逐渐卖掉——因为需要为她缴纳
学费。她的母亲已经患寒热病死了。
父亲唐。 菲兰达穿着硬领黑衣服,胸前挂着金表链,每星期一都给她一枚银币
作为家庭开销,把她在一星期中编织的花圈带走。大多数r子他都关在书房里,偶
尔进城,总在六时以前赶回家中,跟女儿一起祈祷。菲兰达从来不跟任何人j往,
从没听说国家正在经历流血的战争,从没停止倾听每天的钢琴声。她已经失去了成
为女王的希望,有一天忽然听到有人在门坏上急促地敲了两下:菲兰达给一个穿著
考究的军官开了门;这人恭恭敬敬,脸颊上有一块伤疤,胸前有一块金质奖章。他
和她父亲在书房里呆了一阵。过了两小时,唐·菲兰达就到她的房间里来了。“准
备吧,”他说。“你得去作远途旅行啦。”他们就这样把她送到了马孔多;在那儿
,她一下子碰到了她的父母向她隐瞒了多年的严酷的现实。从那儿回家以后,她呆
在自己的房间里哭了半天,不顾唐·菲兰达的恳求和解释,因为他想医治空前的侮
辱给她的心灵造成的创伤。菲兰达已经决定至死不离自己的卧室,奥雷连诺第二却
来找她了。他大概运气好,因为菲兰达在羞恼之中,为了使他永不可能知道她的真
正身份,是向他撒了谎的。奥雷连诺第二去寻找她的时候,仅仅掌握了两个可靠的
特征:她那山地人的特殊口音和编织花圈的职业。他毫不惜力地寻找她,一分钟也
不泄气地寻找她,象霍·阿·布恩蓓亚翻过山岭、建立马孔多村那么蛮勇,象奥雷
连诺上校进行无益的战争那么盲目骄傲,象乌苏娜争取本族的生存那么顽强。他向
人家打听哪几出售花圈,人家就领着他从一个店铺到另一个店铺,让他能够挑选最
好的花圈。他向人家打听哪儿有世间最美的女人,所有的母亲都带他去见自己的女
儿。他在雾茫茫的峡谷里游荡,在往事的禁区里徘徊,在绝望的迷宫里摸索。他经
过黄橙橙的沙漠,那里的回声重复了他的思想,焦急的心情产生了幢幢幻象。经过
几个星期毫无结果的寻找,他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那里所有的钟都在敲着丧钟。
尽管他从没见过这些钟,根本没有听到过它们的声音,但他立即认出了北风侵蚀的
墙垣、腐朽发黑的木y台、门上钉着的一块纸板,纸板上写着几乎被雨水冲掉的、
世上最凄凉的字儿:”出售花圈。”从这一时刻起,直到菲兰达在女修道院长照顾
下永远离开家庭的那个冰冷的早晨,相隔的时间很短,修女们好不容易给菲兰达缝
好了嫁妆,用六口箱子装上了枝形烛台、银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