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向被闪电撕裂的夜空,看到的却不是闪电,而是琪琪母亲愤怒的脸。
“你一个瞎子,想和我的女儿在一起,门儿都没有!”
歇斯底里的怒吼声,突然从头顶砸下来,我吓地猛然打了个激灵。
而就在我惊诧的一瞬,天空瞬间骤变,又一道闪电劈下来,另一个女人巨大狰狞的面孔出现在我的眼前。
“你知道我们培养琪琪花了多少心血吗?我的宝贝外甥女,怎么可能跟你这种没用的废人交往!”
琪琪小姨的声音刚落,闪电更加明亮,势头更强。紧接着,闪电一道道接踵而至,闪亮无比,迅猛无法言语,一个个自称是琪琪亲朋好友的陌生人,瞪着眼,拧着眉,争相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只能无力地仰着脸,看着那一张张陌生而可怖的脸在眼前如幻灯片一略过,我已经听不清楚他们的叫嚣,只感觉天空似乎有细小的雨滴落在脸上。我弄不清那究竟是雨,还是他们的吐沫星子。
万千闪电如同一把把锋利的白刃,把夜空割裂成无数碎片,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际,从四面八方重重地敲在我头顶上方,震地耳膜嗡嗡作响,我只觉的那些吐沫星子越来越稠密地落在我的脸上,身上。
闪电和响雷相互呼应,一刀又一鼓,互不示弱,又越来越强。夜空和大地之间,仿佛被电闪雷鸣织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将我如可怜的困兽般紧紧地锁在其中,肆意蹂躏恐吓。
就在我感觉浑身冰冷无助的时候,衣襟突然被人轻轻扯了扯,我回头,正对上琪琪同样惊恐的双眸。
“中里哥,咱们快逃吧,不然会被吐沫星子淹死的!”琪琪说话时,又拉起我的手,带着我沿着江堤拼命地跑。
在我们身后,一道道闪电仍锲而不舍地紧紧追逐。
“你们以为想躲就躲得了吗?人家的老公豪车洋房地供着,你一个瞎了眼的穷鬼,能给我女儿什么样的生活?你让她跟着你去讨吃吗!”
“一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这年头,瞎子居然也妄想找个漂亮的美眉,呵,真是可笑又可怜……”
我和琪琪边跑,边躲避着激烈的唇枪舌剑攻击,当我们准备跑上堤坝时,天边突然乌云滚滚,顷刻间大雨滂沱,暴虐如注,洪水激起长江滚滚巨浪,仿佛要吞噬世间的一切。
雨点夹裹着冰雹狠狠砸在我和琪琪身上,我们不仅衣衫湿透,连身上也被打的伤痕累累。
琪琪滑倒了,重重摔在地上,痛苦的一声大叫,连带也将我拽倒在了地上。
我们摔倒在泥泞的地上,我摸索着找到琪琪,听到她痛苦的呻吟,我试图将她从泥地上拉起来,琪琪只动了动却又重重地跌坐回地上。
我发现琪琪的腿脚似乎有些不对劲,低头去摸时,鼻息间立刻充斥了一股浓浓的腥味,与此同时,我的手掌也染上了一些浓稠的液体……
血,是血!是连滂沱的雨水都无法冲刷稀释的鲜血!
我的心底霎时充满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前路漫漫,坎途茫茫,尽管我们曾满怀信心,可我们不知道路究竟还有多远,要遭遇多少风雨雷电,甚至要付出多少血和泪,才能看到那一线曙光。
难道就只有默默承受吗?就只有无奈的反抗吗?那是一道鸿沟,那是一道墙壁,要跨过它,要冲倒它,必然有头破血流和弥足深陷的风险!
每一对残障人和健全人的结合,都曾有过这样一番苦痛挣扎,唏嘘感慨,但,即便需要更多的代价,为了追逐幸福的脚步,也一定要坚持!坚持!
半空的雷电更加鬼哭狼嚎,狂风劲吹着暴雨如同疯女人的乱发,一次次狠狠地甩在我们身上,我用早已被雨水淋湿的衣服,为琪琪紧紧包裹住脚上的伤口,琪琪已经无法前行,我俯身抱起她,继续蹒跚地踏上一个又一个台阶。
“中里哥,我好冷,脚痛的厉害,我想回家,很想回家。”
琪琪原本好听的声音此刻却在瑟瑟发抖,我听着心如被重锤敲击般闷疼,无限的酸楚蔓延,使得我将琪琪抱地更紧了,仿佛要借以如此来给她更多的力量。
仍然是天摇地动,天与地如初开时的混沌,时空仿佛已经凝滞,整个**的天地间,就只有我和琪琪两个人,犹如汹涌的浪涛上的孤舟,无助、也无法,更不知去往何方。
长江边,山丘上,那千年孤立的黄鹤楼,历经了千年,此刻伫立在暴雨中,孤零零的望着我们,无奈,无法,更无力。
黄鹤一去不复返,只留我们俩在风雨中。
那些亲朋好友,那些来自社会的陌生人,用他们所谓的好心,一路追赶着我和琪琪,逼近我们,围攻我们。
我望着受伤的琪琪,抱着身体瑟瑟发抖的琪琪,我心虚了。
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我不知道坚持对不对?我也不知道让琪琪和我一起面对、一起相伴对不对??
我不知道!
错乱的神经被各种情绪充斥着,我开始有些迷茫,为自己的抉择而困惑,难道我真的错了吗?难道我一个瞎子,试图追求幸福,真的就错了吗?
琪琪依然在我的怀里,语气由述说渐渐变成了祈求:“中里哥,我真的好冷,我想回家。”
听见琪琪充满退缩的声音,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此刻放弃,那么琪琪她就失去了最后凭借的力量,她会彻底迷失在责难的洪流之中。
不行!为了琪琪,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