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缫丝工业的投资者主要是地主乡绅不同,棉纺工业的投资者主要是买办阶层,这些人更具有国际化失业,大多数经历都是进入洋行当学徒,一步步爬到买办的地位,普遍具有西方管理经验,对工业化生产没有抵触。
最重要的是,他们有资本,普通的洋行学徒很穷,可一旦脱颖而出成为大买办,他们的收入相当丰厚,有的买办的收入甚至能跟洋行分庭抗礼,对小学徒来说,是靠着洋行吃饭,但对顶级买办来说,洋行是靠着他们的。
这些人将跟洋人合作积累起来的资本,开始投入新产业的时候,爆发出来的力量不可小觑。而且他们一开始就向巨头化发展,很多买办直接去国外的大型工厂参观,深受启发或者深受利益的诱惑,将国外最先进的工厂,成套成套的引入国内。短短几年时间,大明的棉纱工业翻了十倍,但依然还是一个进口国,发展空间还很大。
这些工业企业提供丰厚的税收,经过赫德的税收调整,工业企业的纳税额已经达到了两千多万两,成为仅次于消费税的单项税收,当然临时性的纳妾税不包括在内,那个才是第一大税收。
相比于缫丝、纺织等轻工业,大明的重工业呈现的状态则是畸形发展。
与轻工业承受了两次工业危机不同,以兵工厂为代表的重工业几乎没有受到经济危机的打击,因为战争,不管是太平天国的战争,还是大明跟法国的战争,恰好都发生在经济危机期间。
战争带给重工业极大的红利,战争期间重工业不但没有缩减,反而攫取了暴利,大幅度扩张。
兵工厂作为最大的机械工业企业,工人人数已经达到二十万,而且每年还在以两到三万增长。
兵工厂这个龙头企业的扩张,让机械工业整体呈现增长态势,但整个行业却过于集中,中小企业大受打压,始终都发展不起来,形成了兵工厂这样的垄断巨头,和大批只能以修理设备为生的小型作坊并存,中间严重缺少中型专业化工厂的畸形状态。
这种产业形态,显然是不正常的发展轨迹造成的,不是一个良性的产业体系。
造船业其实也有这种现象,受到战争、救灾等刺激,突然暴涨,然后陷入过剩危机。但总体来说,造船工业却是有大有小,有一个完整的生态体系的。大工厂有兵工厂的造船厂,有同文行的造船厂,中型的有陈联泰这种民间机械企业资本,福州造船厂,怡和洋行的合资船厂,小型的有一大批依托港口承包维修船舶业务的造船厂,生态体系相对齐全。
另一项产业,则比机械工业还要集中,那就是铁路业。大明铁路公司作为政府大力支持的特效铁路公司,是唯一垄断铁路业务的一家公司。唐廷枢主持这家公司以来,利用资本市场融资,大规模扩张。密集施工修建了广州到上海的铁路,广州到桂林,广州到南宁铁路,即便是经济危机期间,也没有停止扩展的步伐,因为对于一个严重缺乏交通设施的国家,铁路业带来的上百倍的交通效益提升,完全可以抵御经济危机对货运量下降的冲击。
广州到桂林铁路已经完工。到南宁铁路已经跟云南铁路对接,战争期间,大量欧洲和印度商品从铁路进入大明,大明商品从铁路进入印度洋,让这条铁路的效益惊人。年盈利高达两百多万两银子,这还是在跟英国铁路公司分成的情况下。广州到上海的铁路,已经修建了八年,今年就会通车,已经通车的路段,已经带来了相当的营业额,比如杭甬铁路,就是最先修筑,也最先盈利的路段。
从广州到上海,一千两百多公里的路线,之所以修了八年时间,不能说经济危机对铁路的修建没有影响,但跟唐廷枢的经营理念也有莫大的关系。
他最先集中修筑的都是盈利前景最好的路线,比如最先动工的不是从九龙往福建去的路段,而是先修宁波跟杭州路段、上海跟杭州路段、以及从九江通往武汉的路段,在这些盈利叫好的路段上,他不惜砸下重金,甚至用五百万美元的价格雇佣卡内基公司建造汉口长江大桥。
可是在山地路段的福健路段,粤北山区路段,动工就十分缓慢,因为这里投资成本大,预期收益低,所以直到沪杭路段、杭甬路段、江汉路段都通车之后,才开始修建连接福州、厦门等港口的区间铁路,这些口岸铁路修通之后,最后才开始修建山区路段。
这样的经营思路,固然让铁路建设的成本降到最低,利润达到最高,可是修建速度却大大下降。
1886年以后,经济危机结束,全世界的铁路建设再一次高涨。从1885年到1892年,全世界修筑的铁路线达19万公里,是上次高峰期的两倍。其中美国就修筑铁路7.5万公里,比上次铁路高涨期多一半。
但大明铁路修筑速度,反而不如救灾期间的速度,总共修建的里程数不过3000公里,远远低于世界平均速度,更不用说跟美国相比了。
而且唐廷枢虽然主管铁路公司,铁路公司的经营业绩相当优良,可是他本人似乎并不看重铁路公司的股份,他将大量资本投入其他产业,依托铁路公司他在河南和山西开发了大量矿产,跟李鸿章等洋务派大臣的关系,让他的开矿事业有政治后台,同时也给这些后台大量股份和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