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崇只当玩笑讲出了这句话,可海则刚却丝毫笑不出来。
在他眼里,王爷贸然进宫根本与鸿门宴无异。
海则刚自幼丧父,一直视楚王如自己的生身父亲一般。而他知道王爷此次进京是在冒险,所以虽然清楚自己再就此事多做议论是僭越了,他却不得不说。
“王爷,下官恳请王爷三思!退婚一事,下官请求代王爷进宫向皇上禀明王爷与大小姐的意向。”
海则刚语气诚挚,林崇闻言却有些面色不虞。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无须再说。而且我进宫面见皇上,也有另有要事与他商议,并非只是因为林珑退婚一事才一时冲动的安排。”林崇说罢摆摆手,又道:“你们先下去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海则刚就是再如何不同意,也无权再多做干涉,他朝着林崇深深一揖,道了一句“王爷若有什么用得上下官的地方,尽管吩咐”便转身离开了。
林珑站在原处,看着海则刚独自离开的落寞身影,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他这样忧心忡忡。
父亲林崇每三年进宫一次,这个惯例打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变过,每次父亲都是全身而退。
既然这样,她看不出来林崇突然说要进宫能有什么意外。
但官场上的事她不懂,她相信海则刚比她清楚——从小海哥哥在这方面就比她要敏锐许多。
所以眼见着海则刚这样离开,她隐约感觉到父亲为了她的婚事进宫危机重重。
想到这里,林珑握剑的手紧了紧,转身道:“爹……”
可她刚一开口,林崇便打断她道:“怎么,连你也要来劝我不要进宫不成?”
林崇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怎么可能有人能让他回头。
林珑笑着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是想,爹如果要进宫,能不能带上我一块去?”
闻言林崇转而笑了起来:“你一个小丫头,进宫能做什么?真是胡闹。”
“慧贵妃请旨赐婚毕竟是因我而起,我若是能进宫去和她把话挑明了,岂不是省得爹再浪费很多口舌与那些妇人打交道?”林珑道,“再说了,我可是神徵的关门弟子,怎么会没用呢?如果爹真的遇上什么危险,我可以保护你啊。”
林崇闻言咧嘴笑道:“好,好!那你就随我进宫,保护我便是。”之后转而问道,“可你不是这几日就要启程去青埂峰找剑仙良可哀了吗?”
“这与爹的安危比起来,都是小事。”林珑道,“我不再冒冒失失去练那无名功法的后半卷,经脉就不会有问题。求教的事,晚一些去也无妨吧?”
嘴上这样讲,林珑心里却忍不住感叹:如果不把赐婚这件事彻底解决了,指不定她人还没到青埂峰,就被一道圣旨赐给了哪个王公贵族,那她再想要回珞珈洞去找张山人询问珞珈榜的秘密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林崇点头,默认了带林珑一道进宫的决定,之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道:“谷雨,你不愿意嫁给那些皇子们,那你心中可有其他中意的人选呢?”
林珑连忙摇头:“女儿一心只想着珞珈榜上留名,哪有心思去想那些个儿女私情。”
林崇却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继而缓缓道:“则刚也已经二十四岁了,早过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母亲先前求到我跟前,我就问了他几次,那孩子竟也跟你差不多的说辞给推脱了。我当时没多想,可如今你的婚事摆在眼前,再细想起来,莫不是这孩子在等你出关?如此说来,倒难为那孩子,也是个长情之人……”
听着林崇自顾自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来,林珑只觉得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
没想到爹平时看起来孤傲寡言,乱点鸳鸯谱的能力却很是厉害。
林珑额头冒汗,心里想着海哥哥倒真是个长情之人,可他等的不是自己啊。
但想到那个一身青纱的女子的削瘦身影,和林珑答应那女子的绝不将她与海则刚的感情向外人吐露半个字的誓言,林珑就觉得苦不堪言。
她只能朝着父亲苦笑道:“爹,你想到哪去了?我和海哥哥自小一起长大,我一直视他如兄长,根本没有半点往儿女之情上想过。”
林崇有些狐疑:“当真?”
林珑用力点头:“千真万确。”
林崇相信女儿和自己一样是个直肠子,既然她说没有,那想必就是没有了。只是想想,却有些可惜起来:“则刚那孩子,很是忠厚老实,对你又极为照顾。你们若是真能成,为父倒也放心了,了却了我一桩心事……”
林珑就有些招架不住了,一面朝门外退去,一面急着道:“父亲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不打扰你了,进宫的事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就让魏康再去叫我好了。”
说罢一溜烟地逃离了书房。
林珑一路疾步朝外走,直走到垂花门前才停下脚步,这才看到一个两人抬的官轿停在那里,海则刚负手立在轿旁,一动不动。
林珑垫着脚上前去,轻轻点了他的肩头,道:“做什么呢?怎么还在王府不走?等人吗?”
见林珑过来,海则刚咧嘴笑起来,笑容像小时候那样单纯。
“我在等你。”
“等我?”林珑眨眨眼,道:“你现在不怕你的男女大防了?”
闻言海则刚赧然低头,道:“我等在这里,就是想为这件事和你道歉的。你我这么多年没见,我刚才却不识好歹,惹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