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两世,这是她亲眼所见的毫无技术含量的一次宫斗。
“你们还瞧什么,还不赶紧拉开?”贾美人淡淡地道。
宫人们这才如梦初醒,呼拉全上去拉架,也不知谁绊了谁,一个撞推一个,倒了大片,场面混乱不堪,只听有宫女尖叫:
“赵才人流血了!”
“快别打了,赵才人流血了!”
现场一片死寂。
谢玖望去,只见赵才人面色苍白,双手紧紧捂着肚子,身下已渗出一小滩血。
她知道,前世这个孩子是不会出生的,因此处处小心,碰都不碰赵才人一下。混乱中更是刻意离远了些,也被挤到了墙边,碗口大的梅花图案硌的她后背生疼。
贾黛珍距离赵才人最近,倒下时半边身子几乎压在赵才人身上。听到宫女的尖叫声,她腾地坐起身,那滩血染红了她浅粉色的裙边,她姣好的脸蛋顿时煞白。
“快、快去禀告皇上!”
贾美人身边的宫女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梅花巷。
“你去禀告皇后,”谢玖嘱咐安春,“请皇后娘娘派人请御医快来。”
安春点头,一路小跑入了昭阳宫。片刻,皇后乌泱泱带出一帮宫人,将赵才人抬去昭阳宫侧殿。
谢玖怎么也想不到,再进入昭阳宫会是这样的情形之下。
皇后守在赵才人屋外,她和忧心忡忡的贾黛珍便在平日问安的正殿候下。同在殿内的还有两位早到的妃嫔。
坐在上首的柳芳仪身着绯红蓝点碎花宫装,眉目浓艳。
“皇后娘娘就是担心这种事,才免了赵才人每日问安,要她好生静养。偏她不识好歹,隔三岔五就挺着个肚子出来晃,生怕别人不知她有了身子。”她安抚地拍了拍贾美人冰凉的手。“我早叫你离她远些,挨不得碰不得,你却就爱和她混在一起。”
“是啊,”旁边的冯才人附和:“我看方才皇后娘娘出去时,脸色都变了,只怕这事……”
贾美人一听就急了,急赤白眼地道:“可不是我推的她,谢美人——谢姐姐你亲眼看到了,那两个才人打到一起,宫人去拉架,这才不小心撞到了赵才人,可与我无关的呀。”
“不是说和你有关。”柳芳仪慢条斯理地道:“你性子怎么这么急,别人还没说什么,你就跳出来了。妹妹你也知道陛下和娘娘多看重赵才人身上的肉,看情形是保不住了,万一赵才人反咬一口……你可想好了,别跟谁都横眉竖眼的,边上那么多宫人看着,怎么也不能红口白牙诬了你。你说是吗,谢美人?”
谢玖自进了屋子,时刻提心吊胆那烧焦了脸的女鬼突然出现,听她们打机锋也心不在焉,这时听柳芳仪点了她的名,便抬眼望过去。那女鬼竟挡在柳芳仪前面,黑着张脸,笑问:
“你是在找我?”
谢玖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身子缩进梨花木椅上,只觉往日淡淡的梨木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烧焦的味道。
柳芳仪眉头一皱:“你这疯病,到底好了没,怎么一惊一乍的?”
“你要喝茶吗?”女鬼笑嘻嘻地问。
“柳芳仪方才问妾身什么?”谢玖硬着头皮问。
冯才人轻轻一笑:“柳姐姐是想问美人,那赵才人不小心被撞倒时,姐姐可是看到了?”
“谢姐姐,你可得为我作证,这根本和我没有半点关系的呀。”贾黛珍拽着谢玖的袖口,软软地开口。
在这宫中,不论多受宠,但凡和谋害皇嗣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都是万劫不复之地。
谢玖明白,贾黛珍亦明白。
只是,在宫里斗了一世,谢玖对宫妃们那些弯弯绕绕再清楚不过。柳芳仪后来位至三夫人之末华妃,口蜜腹剑,手段狠辣。
柳芳仪是顾宜芳做贤王时皇后为其纳的侧妃,却被秦萱蓉后来居上,压在了头顶。二人一向不服对方,后来更是斗的天翻地覆,饶是生有皇长子的淑妃,初时也要避开二人的锋芒。
柳芳仪终生无子,后来抱了个低等妃嫔的儿子在身边养,又使计除了孩子生母。
当时,姑姑就对她说:许是华妃前些年下手太狠,伤了婴灵,到最后自己却怎么也怀不上孩子。
赵才人之事,直接原因是那两个才人撕打所致,却不能排除有人浑水摸鱼,将计就计除了赵才人的胎。谢玖自问不是正义使者,可也不想凭白被人利用,搅进这泡混水。
“我自会将亲眼所见如实讲出。”谢玖淡淡地道。
柳芳仪微微挑了挑眉,看着她意味深长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