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古城内乱成一片,战马嘶鸣,高楼倾圮。
一场大战过后,夕照渐渐散去,天色昏暗冷凝,死灰色的云朵凝结成一大团一大团,低压压地浮动在战火纷飞的沙地上。
城主南岳已死,木纱夫人随之魂断沙场,守军纷纷逃散,城门大开,胜负昭然若揭。
城外,苏涵嚣张地大笑着,洪亮的声音传得老远,他命人将南岳城主的头颅高高地悬挂在城门下,风沙摧残着烈士刚毅的面容,他到死都怒目圆睁,不肯合眼。
叛军们每每经过城门都会对着他取笑一番,他们耀武扬威,有些甚至还放肆地往上吐几口唾沫。
野蛮的叛军蜂拥而入,到处劫掠,他们迫不及待地搜刮一处处民宅,屠杀没有来得及逃走的老人和孩子,见到女人便红着眼睛扑上去,幕天席地地糟蹋。
古城内血水横流,腥膻冲鼻,凶暴的叛军宛如qín_shòu,四处作恶,城里遍地都是死人,许多尸体已经发白发僵,而有些则刚刚断气,淌出来的鲜血仍旧冒着热气。
金乌西沉,黑夜降至。
叛军队伍随心所欲地散落在城内城外,他们征服了南漠最后一片土地,正肆无忌惮地享受着胜利的喜悦。宁襄王苏涵在黄沙地上来来回回地纵马驰骋,方才那一战,他杀了很多人,接连不断的杀戮让他激动,此时他感到自己简直是无所不能的。
可惜他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远远地,有战鼓擂动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来。
起初,苏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毫不在意地继续高喝着,奔驰着,可战鼓声变得越来越响,到了后来,天南地北,四面八方,到处都充斥着这种低沉的鼓声,与此同时,还有迢递而来的呐喊声,它们愈发得清晰,愈发得洪亮,最后整个大地都开始震动起来。
直到此时,占领城池的人才停下了手头的事,他们茫然四顾,面面相觑,迷惘地左右观望。
苏涵在沙岗上勒停了奔马,他无法辨析声音的来源,只觉战鼓声,呐喊声,还有铁蹄飞奔的声音滚滚而来,那气势简直撼天动地。就在他愣神的短短片刻,铺天盖地的军队已经如巨浪一般扑了过来。
古城的南门被大批人马冲开,一声巨响之后,黑色的军队如潮水一般冲了进来。与此同时,城外的广漠上,一股股烟尘从四面八方狂卷而来,它们如黑蛇般翻滚,吐信,露出尖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咬向叛军。
本已骄纵得意的苏涵只觉如堕烟海——他糊涂了,敌人的人数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他已派人将大半援军都拦截在外,怎么会突然冒出那么多兵马?
苏涵精明狡诈,沿路安排了诸多侦察队和守军,他们零星散布在大漠上如同一张大网,即使最不起眼的小路都安插了他的眼线,一旦发现对手踪迹便冲上去恶战一场。
上颢率军一路杀向天狼古城,他们得不到支援,中途又感染毒病,虽然得到了有效的遏制,但依然折损了将近一半的人马。他为了避免更多的损失,将大军分成十二路,各自取道,让敌军捉摸不定他们的行踪。
十二路军队几乎是马不停蹄地飞驰才勉强在规定时日内赶到天狼古城。
上颢知道自己兵少将寡,只能采取虚张声势的法子来吓住对方。他令十二支队伍从不同方向杀来,形成包围敌方的假象。这法子显然是有些成效的,区区五万不到的人马展现出了极其宏伟的兵势,仿若有十几万雄狮包抄而来。
“有强敌!有强敌——!”
危急时刻,宁襄王纵马高呼,“全军备战!四面迎击!”
万里黄沙之上,黑色的大军风卷残云般扫荡着凶残的铁骑。
苏涵手下的一众骄兵本已卸下了防备,坐享胜利的果实,却突然被这十几支彪军合围猛攻,一时缓不过神来,节节败退。
初来乍到的军马一路拼杀,他们好不容易才突破重重关卡,杀到此处,个个唇干舌燥,双目发红,可精神却十分亢奋。
毕竟,这是最后一战了,只要打赢这场战,收拾了叛军首领,他们便能凯旋而归,加官晋爵,与家人团聚。
将校们身先士卒,部下们拍马直追,谁都不愿落后。
上颢飞马径奔沙场,自古城中冲出的队伍紧随其后,惹得尘埃飞扬。
此战必须速战速决,上颢为了争取时间,没有收复赤璋城,反是绕道而行,直接冲向天狼古城。这种战法十分冒险,相当于给自己的后背留了一把尖刀,他必须快战快攻,降服苏涵,否则赤璋城的援兵一到,他们便要腹背受敌。
年轻军人环视战场,他遥遥望见了苏涵的车仗,只见他策马立在一片高起的沙丘上,周围有一干骑卫相护,宁襄王正脸色凝重地俯视着战局。
上颢一看见他便二话不说,纵马奔去。
他前进了约莫一箭之地,忽见前方一名骁勇的少年正力战叛军三员大将,这少年人已然遍体鳞伤,大砍刀舞得乱七八糟,毫无章法,上颢远远地认出他来,他就是守城大将南岳之子——南羽。
此番他带领百姓撤离天狼古城,待一切安置妥当,折身返回战场时,恰好目睹了父死母亡的惨烈一幕,少年哀痛欲绝,肝胆欲碎,当即抡起大砍刀奋不顾身地冲向叛军乱砍乱杀。
上颢见这激战的少年疲态大现,便远远一枪飞去,正中一员敌将,那人痛呼一声跌下马去,南羽猛地回过头来,他的脸上沾满了泪水与泥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