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一起,永远就这样好了,慢慢变老。
戚朵体重增加了一点,她时常这么想着。
直到有一晚,刚闭上眼,她来了。
戚朵站在一座白色美式建筑前。
凭天色、气候、空气的味道,她知道自己还在鹤城。
是鹤城之夏,戚朵伸出手,雨后空气潮湿蒸腾,金亮的阳光灼得人皮肤滚烫。
这座别墅非常大,白的耀眼,戚朵仰视,是小说《飘》里大农场主的房子的风格,一排白色大廊柱又高又壮,前厅撤了长桌能踢足球。
只是主人忘了大房子需要大园子,前院太浅显,房子有点像鲸鱼养在浴缸里。
一个男孩忽然走来,和戚朵擦肩而过。
这样热的天,他仍考究地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西装,年轻帅气,微微蹙着眉头。
他很紧张。
戚朵认出来,这是葬礼上的那块峰石,所有吊唁人中,唯一真正悲痛的那个人。
他径自走进前厅,大略四处观望下。落地钟显示,恰到早晨十点钟。
“当——当——当——当……”
钟声明亮,戚朵和男孩一起微震了震。一个系围裙的阿姨提着一桶水和一块抹布从旋转楼梯上伸出头:“在后院!”
男孩点点头,径直穿过前厅,从拱形门出去,到后院。
后院也不大,修了个大理石喷水池。池边秋千上坐着个女人,被一个穿浅紫色衬衣的中年男人的背影挡了一半。他们正聊关于旅行的天。
“去拉丁美洲吧,和狮子、野马一块。那儿适合我。”女人薄而半透明的白色长裙一荡一荡。
“不和我去欧洲?那有我一挚友,绝对……”一语未完,中年男人警觉回身,收起松弛的笑容,露出一个精明优雅的微笑,朝男孩伸出手:“董洋吧?我是周安。你拥有准时的美德。”
他将董洋引到女人面前:“这是我给林总您新聘的助理,董洋,英国留学回来的,学经济出身。”
女人没有站起,舒过来一只修长雪白的玉臂:“你好,我是林雁瞳。”
她的声音很有魅力。戚朵想。
树枝间的光零零落落洒在她身上,乌黑长发在脑后挽着一只低髻,十分古典,身上的裙子也是近代西洋式的垂地长裙,半肩袖,露出锁骨,裙子外面一层薄纱,水母似的在风里微微鼓荡。她个子高,脸长,整张脸鼻子生得最美,又细又高又挺。两颊有几颗雀斑,眼珠褐色,幽幽的,丰腴嘴唇上涂着粉紫唇膏。
董洋伸出手和女人握了握:“林总好。”
他手心里有汗。
董洋来前,在网上搜索过。林雁瞳是东南亚首富林氏的孙女,林氏低调,除了财经新闻从不上别的新闻,在大陆一般大众眼里并不有名,但董洋好歹学了两天经济,知道这个林字的分量。这几年林雁瞳在内陆好几个城市做过投资,网上有她和什么市长之类的照片。照片看着很老气,中年女人开朗强干的样子。没想到本人这么年轻,看着还没有三十岁,大概二十□□。而且,有种特殊的亲和力。
林雁瞳抽回手垂目笑了笑,复抬起眼:“年轻人。会玩么?能喝么?”
董洋明显一楞。刚才周安介绍他是英国学经济出身时,他心里慌了一下。天知道他的毕业证哪里来的——可能是伦敦哪个地下小复印厂吧。但未来雇主这么直接,他倒有些犹豫该不该说实话。
玩,喝,好像他成年后还做过别的?
周安在一边笑一笑:“他是董兴盛的独生子。”
董洋又一楞,脸沉下来。他想立刻就走。但招聘会市场上人头攒动、臭味扑鼻、急吼吼压抑抑以及每月月薪两千八百起做满一年交三金,把他的脚钉在原地。
自从他爹不是以前的董兴盛,他也已经不是以前的董洋。
这工作还是一位善心叔伯引荐的。
戚朵想起董兴盛。此人一年多前在鹤城晚报和鹤城论坛上很火,一次生产安全事故,揭露了一系列真相,资金链断裂,机器老化,偷税漏税,行贿规避相关检查……富豪破产,锒铛入狱。
留下一个从此自肩要挑、自手要提的公子。
“会玩,能喝。”董洋终于启口,他微微昂起下巴吊起眼,不自觉带出曾经纨绔公子什么都不在乎的狂劲儿。
“怎么会玩能喝?能让那些老爷、老总玩得高兴,喝到开心么?”林雁瞳立刻说。
不必再多说,董洋已经明白了。他爸身边也有这么两个人,专管挡酒送礼,陪吃陪玩。
“我最近应酬也不多,你工作量不大。一月一万,行头、车公司管。明年再涨。行吗?”
“行。”几乎是立刻,董洋答应下来。不就是喝吗?最近他每天还喝得少嘛。
“那好。下周一早八点,到悦朗b座顶层上班。”林雁瞳从秋千上起身站起来。
她个高,脚上虽踩着平底凉拖,但董洋站得低,几乎有点和她平视的感觉。
褐色眼珠。
他退后一步:“谢谢林总。我一定准时到。”
看着董洋的长腿跨入大房,融进门口金色夏日阳光,变成一只长长的黑色倒三角,林雁瞳斜睨周安一眼:“小鲜肉啊。”
“任君采撷。”周安笑。
“任我采撷还是任你采撷?”林雁瞳反唇相讥,随手从秋千旁揪下一朵白绒绒的花球在腮边扫扫。
周安耸耸鼻子:“臭死了。什么毛病。”
“我妈爱种,记忆里夏天就这一种花儿,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