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杰克说。
他突然有些紧张,大概是头一回和吟游诗人说话的缘故。哈利不算,他想,哈利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个吟游诗人。
或者说,他看上去根本不像是那种普通的、本质上说用演奏和歌舞来讨好听众赚生活的吟游诗人。
但是眼前这一个也不像。他想。这时候他的思维忽然就变得敏捷了,不,或许是出于一种直觉,他觉得眼前这个吟游诗人和文卿有点像,也有一点像他年幼时念念不忘的那个吟游诗人。
“太好了!”这个刚见过一面的吟游诗人说,“我听完你们的演奏忽然有了灵感——你真是个天才,我从来没见过对节奏的把握这么精准的人!另外三个演奏者也非常优秀,但是这首曲子你才是核心,没有你,它什么也不是!来吧,我为你写了一首歌,我们可以合奏一曲!”
杰克说:“啊?”而后徒劳地试图解释,“第一我不是天才,第二……”另外的演奏者只有一个。
但他看见趴在窗户上看他的文卿笑嘻嘻地竖起食指放在唇边,于是下意识地闭上嘴。
“去吧。”他看见文卿夸张的口型。
于是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对这个邀请他的吟游诗人说:“好吧。”
文卿在窗口前目送他们远去。
传说中命中注定的旅伴,果然是命中注定吗?他默默地笑起来。
哎呀呀,现实好甜。
他在窗口出神地望着杰克和那群听众走远,心说这果然是三百年前,人们将音乐融入了生活的时代。他们对吟游诗人的态度也果然就和历史中记载的一样,兼具有鄙夷和崇拜。
有点像是科举横行的朝代中,同样是穷得响叮当,人们会鄙夷只会死读书的穷秀才,却会崇拜具有真才实学的文豪。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渐渐下沉,杰克还没有回来。
索格镇不大,城墙外篝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若隐若现,还有不间断的弹唱和欢笑。他们听起来渐入佳境,文卿想,杰克大概不会很快就回来。
身后的门轻轻开了,又轻轻地合上。
脚步声不紧不慢地接近,最后停在他的身边。
“我们该走了。”特蕾莎说。
大概是月色将近的缘故,她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清冷。
然而她清冷的嗓音反而比柔弱、活跃或爽利的时候要动人得多。
“嗯好。”文卿说,“走吧。”
他们离开杰克的家,肩并着肩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走向索格镇中最高大的法师塔。
城墙的另一边嘈杂吵闹沸反盈天,所有的声和影都很清晰,距离他们也不远。
但没有人转头去看。
“不告别?”特蕾莎说,“杰克会哭的。”
文卿叹了口气:“这天色白日夜晚的也没什么差别,酝酿不出离别气氛,还是算了。”
“我们从索拉森林走的时候还是清早呢。”特蕾莎说。
文卿就笑:“不去,太远。”
特蕾莎不再说话。
他们穿过巷道,或许是觉得这种安静难以忍受,文卿主动搭话:“你不问我火山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一向问题很多吗?”
“我的问题从来都不多。”特蕾莎慢条斯理地说,“是你的问题很多。”
“那你得到答案了吗?”
特蕾莎为这个幼稚的发问感到好笑。
于是她顺从本心地笑了一下。
“从来没有。”她说。
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