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明昌二十年的腊月已至,坊市间出寻采买年货的人们早已稀松起来。
袅袅炊烟自城内两坊间缓缓升起,又是一年合家团圆的日子,可气候却与人们澎湃的内心相反,霜冻着屋檐下本就稀疏的小草。
坊间街道两旁的人家户们无一不张贴上诗意的对联与新‘福’顺带着在大门两角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
夜幕降临,四周响起了响亮的炮竹声,此起彼伏。
‘韦’‘昌’两府作为扬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商人早在年前便邀来了县中的亲人,此刻虽闭着府门,但院内热闹的场景仅从院内传来的玩笑声便可联想而来。
然而与之不同的乃是府先不说它的寂静冷清,甚至连那大门上的福字都不曾有过。
正如文府这一年以来在众人眼目中树立的形象——任凭坊市间议论纷纷,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自打第一天‘文府’的牌匾放在了新番的府宅顶上,‘文府’这个字眼在寻常百姓眼中便并非泛泛之辈,若问起因,其实就在这座府邸上。
‘韦’‘昌’两府在扬州经营年久,底蕴是从父亲一辈便开始传承的,其中身后自不必多说,自打四年前开始,他们一直在为一座府邸的地契做争斗,只因风水大师说此处背山向水风水极佳,自然这是寻常百姓的说法,其中原因其实只有两家当家最为清楚。
‘韦府’的发家其实要比‘昌府’年早许多,虽同是从父亲辈开始经营,但昌府真正能够独当一面实际是在其现任家主上任之后,且近年来颇有超越之势。
彼时百姓们对两家经营的生计已经有重新审度的势头,而那时两家又同时对这座府邸伸手出价,当时昌府出价较高,韦府府主一番审视后似是不想输了这气势于是便抬高了价位。
昌府一看先下的形势正好是叫嚣的时候于是又抬上了价格,如此一来这座府邸的价值还在其次,两家比拼的实际就是自家的家底和面子,百姓们自然也喜闻乐见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具体的内容外人也无从知晓,只知道有一日忽然有一群衣衫褴褛的长工们搬着工具鱼贯进入了这座府邸,而后来这座府邸的额匾上便多出了‘文府’二字,而这初到扬州便先发夺人的文府却出其意料的低调。
正如文府那位主子如今已经进入扬州城将近一年,扬州城内人却只知道这位‘主子’是位年轻公子……
文府府宅中静得可怕,外院的下人们正在井条有序的在院内各处打扫,埋头完成着自己手头一日的工作,内院依旧是那样的寂静、冷清,对于文府下人而言,这儿几乎可以被称之为禁地,那是除却流影姑娘与其指定送饭的冬凌,再无人进入过的地方。
对于外人而言文府大抵和其它府邸一样,都是一个大的整体、一间十分宏大的住宅院落,但是实际中的文府却是内外分明,虽然那划分的标志,仅仅只是文府院内圈入的,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苍天大树和那一条系在树与墙角间一条早已染成淡灰色的红色丝绳。
偶尔微风拂过还会飘落下一两片枯黄得发黑的叶片。
此刻,内院中的流影姑娘正走在通往内院的长廊中,于容貌而言,女子虽算不得牡丹国色,却也是那盛开的百花之一,眉宇间透出的那股英气,令寻常男子都退避三分,她穿过花园,走入内院中叩响了房门。
房内传来一声低鸣的应和,流影进得房门,将手中端抬着的衣裙放在了窗沿上。
天色已近黄昏,流影点燃了灯烛,摆放在木桌上照亮了整间屋子,不远处的木椅上有一位女子正合衣慵懒地坐着。
她身形姣好,面容清秀且有些虚弱得微微泛白,眉目犹如清泉出石般娟秀,容貌虽算不上绝色,却也是世间少有,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并非女子出彩的容貌,而是其身上在无形间散发出的气韵,那是一种高贵中的锋利,却又在下一秒仿佛消失不见。
流影熟练的满上了桌上的茶水,低腰抬手递在了女子跟前,一如往日开口开始说起今日与府中相关的事“崔府今日送来了年十五文宴的帖子,写上的名头并非‘文府’而是主子您的名字。”她打量着眼前人的神色继续道“崔府乃是韦府的远房表亲,此次举家去了文府过年。”
“我的名字?哪个,文妧?”女子缓缓睁眼轻声笑问着。
流影闻言一愣,接着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水杯“也不算,许是她们对主子公子的性别深入脑髓,写得却是自己理解的‘渊’字,就是那个深渊的渊,而非主子的‘妧’”
文妧了然的缓缓点头,随后接过流影手中的水杯轻酌了一口,伴随着茶水的氤氲悄声问询“还有呢?”
“去年那孩子今日来了,带来了一条鱼说是才养出来的,除夕没什么好送的,让管家转达谢谢主子的照顾,那鱼我顺道送去了厨房,只是……”流影抿住嘴声音变得深沉“照顾他母亲的那位大夫今日托人说那位夫人咳嗽中已带了血,睡时长醒时短,日子恐怕就在这月了。”
文妧眼眸低沉,随后抬起头来短叹一声“若不是为了那孩子,她也熬不上这后面许多的日子。”说罢她放下了水杯,瞥眼却瞧见了窗沿上摆放着的衣裙。
流影顺着文妧的眼光转身看去,一时间却多了些慌张,只因此物触及到长安,本来想好说出的话却不知应当如何去说,适时房门处传来了一阵清亮的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