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转过门外时,钰臣还听到了身后太尉大人的轻吼和大臣们的打趣声。
有太尉强势的关怀“公主殿下还是先回去添些衣物,不然就别出来。”
也有不知名大臣的打趣声“太尉大人记性真是坏,这种情况也就只能差个侍女回甘露殿中拿了公主殿下的衣物去寻她了,谁还指望殿下听我们这些老人的话?”说罢便是一断久不停息的应和与欢笑声。
晃眼间,钰臣看见了殿门外不远处站立着衣饰繁华的长宣公主和她落寞着离去的背影。他忽然忆起约莫四五岁时的场景,也是同样的人,相似的场景,那时候祖父还未辞去护国大将军一职,同样是大臣宫中的相聚,正是炎热夏季。
祖父带上了年幼的自己来到了东宫殿西侧的空闲凉亭中。
也是一抹白团忽然闯入了众臣的视线中,而自己却清晰的看见了白团颈间的祥祥二字,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长相灵动的白衣小女孩,女孩一来二话不说便冲进人群将前方警戒着四周陌生人群的白团祥祥抱起。
其中尚未辨清来人的房杜将军十分不耐的发出了一声低吼“是哪个宫不长眼的宫女!”
女孩紧紧地抱着手中刚寻回的宝贝,泪眼汪汪的看着房将军,胆怯着弱弱叫了声“房叔叔。”
房杜这才看清来人竟是陛下最为宠爱的献阳公主,吓得扑腾一下跪在地上,引得众臣瞠目结舌“末将见……见过公主殿下。”
女孩一看,却是露出了一副不解的模样,迈着小跨步蹲在了房杜面前疑惑道“房叔叔?”
房杜是个粗人,在宫中生存这么些年也琢磨出了些礼仪,听得这位贵人如此称呼自己心中却是一惊连忙埋下头直呼殿下。一旁的澹台也难能的露出了一丝玩弄的笑意,钰臣这才惊觉想要起身作揖,却被祖父按住了身子,示意别动。
澹台太尉最终还是看不下去大臣们‘卑鄙看戏’的行为,叫了公主一声“爰爰,来舅父这。”
蹲在房杜面前的公主殿下转头一开,起身就要跑去,却在转身的一瞬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房杜。
听得澹台太尉那句‘舅父’房杜这才缓缓抬头,入眼处却是大臣们憋笑的神情,房杜一脸的不解。
澹台太尉抱着跑来的献阳,用无奈的笑容解释道“献阳一般都称呼大臣为伯伯,叔叔一类,虽是不合宫规,但这……毕竟是圣上教的。房将军久在边境怕是不知。”
房杜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最终却是红了脸一阵怒吼“所以你们都在玩我?”
房杜生气会先红脸,众臣们一瞧连忙屏住了笑容,就连澹台也不敢放肆,这位暴脾气的将军,可不如长相一般好惹,此时却只有公主一人稚嫩的笑了出来。
太尉连忙挡住献阳的口,却见房杜的脸色渐渐变绿,又再次变红,直至恢复正常,硬生生对着小殿下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众臣们都笑作一团,何靖却抢先开了口“老房啊,认识这么多年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怕小孩子的人。”
此言一出,房杜却在瞥眼间闪现了可怕的怒意,何靖一看连忙将话锋转向公主“殿下可见过房叔叔?”
献阳顺着祥祥的毛,奶声奶气的答道“没见过呀。”
何靖模仿着献阳的声调继续道“那殿下为何要开口叫房叔叔呢?万一他不是房叔叔呢?”
小殿下默默低下头沉默半响“可是何伯伯和舅父刚才都叫他房大人啊。”
何大人见此计不成,心中又暗生一计“那为什么不叫房大人呢,而是房叔叔呢?”
“父皇说叫你们可以叫叔叔伯伯啊。”
何靖一笑“陛下是让公主叫当时在场的大臣们叔叔伯伯啊,当时房大人不在场啊。”
献阳埋下头,抿着嘴,紧紧地抱着手上的毛团祥祥,随后抬头坚毅道“父皇说不明白的就要问,我先去问问父皇……一会就回来哟!”说着,小殿下拔腿就向着太极殿跑去。
众臣在公主走后却又爆出一阵经久不衰的笑声,却只有钰臣一人看见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长宣公主悄悄的带着侍女撤出园子,却又在一刻钟后出现在谈笑风生的众臣面前,如同方才的献阳小殿下一样,衣着华丽的她叫出了一声舅父与李伯伯,却在众臣严肃的参拜中被呵斥没有大公主的规矩。
那之后在即将要离开皇宫前往洛阳府的送行宫宴间,钰臣救下了无故落水的献阳公主殿下。
似乎看见了那抹华美的凤凰,却又在一瞬间消失得无隐无踪。
那天是与献王的初次结交,那位在宫宴中一直保持着高贵姿态的皇子殿下似乎接到了消息,衣衫不整的从自己手中慌乱的接住了公主,不顾一切的向前抱着公主向甘露殿走去,钰臣用了最大的力气都无法追上对方的脚步,却在入殿那刻感受到了殿中如同石沉大海般的沉寂,宫人们在殿外瑟瑟发抖的跪成一团,殿内传来了来自那位皇子殿下咆哮的怒吼“若是治不好献阳!你们太医院全都给本王陪葬!”
这是来自那位高贵皇族的怒吼,当太医院的人都被轰出大殿后,偏殿中的钰臣从房门缝隙中见到在那昏暗未曾掌灯的内殿中,那位白日里骄傲得让人不敢靠近的皇子殿下此刻却仿佛一个孩子一样跪在公主床榻旁哭得像个孩子。
身后祖父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钰臣看见身后镜中的自己,那一刻的钰臣忽然意识到,那位九皇子,原来和自己一样也只是个孩子。
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