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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育森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即使是梦境也是一个奇怪的梦境。他甚至有自己的想法,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像个局外人一样去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无数的碎片在他眼前闪过。有和母亲相处的回忆,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它们都出现在他面前。不是说梦是荒诞的吗,那这些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不过其中又有一些是什么?
“张育森。”
张育森惊讶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阴郁冷漠,却有一张他熟悉的面容,顾绍言。只是比之他认识的顾绍言更加年长,轮廓更为坚毅,眼角有了一些细纹,一双眼中布满的沧桑。那种厚重感甚至不应该是属于一个中年男人的,而应该是更苍老的迟暮的老人的眼神,只有经历太多太多世事变化悲欢离合的人才会拥有的眼神。他一开始以为自己是梦见的多年以后的顾绍言,然后为自己的心思感到好笑,但是他马上就发现的不对。
“顾绍言”的眼神、语气、态度通通都不对,他的眼中有恨,深深的恨意,对张育森的恨。
他蓦然一惊。
这个碎片又如水般消失。再次出现的画面是一个雨夜。
风肆意地吹,大雨倾盆而下,远处惊雷炸响。
他举着一把黑伞站在雨中。
他在这个雨夜在做什么?张育森问自己却没有答案,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人影单薄,消瘦冷漠。
他什么时候这样过?
风雨狂乱,他一把伞根本没有太大的作用,雨水依然随着乱舞的冷风刮在他的身上,衣物被雨水弄得一塌糊涂,但是他只是站着,安静地看着前方。
像是雾气散开,他周围的景象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他站在一片墓地中。
他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单纯的疑惑。他生命中唯一值得他在意的去世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母亲。他梦见过有关母亲的事,但绝对不是这样压抑的气氛。
张育森忽然看见前方有一个人影,他想要看得更清楚,那道身影就慢慢清晰了。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一身黑色西装,没有任何遮蔽直直地跪在大雨中,低垂着头颅,雨水顺着黑发滴落。他的面前是一个墓碑,墓碑前是一捧白玫瑰,但在雨水的冲击下已经花瓣零落。
那个男人是谁?那又是谁的墓?
那个跪着的男人却忽然动了,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一张惨白的脸面无表情,却分明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顾绍言。
张育森的心脏忽然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住了,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忍不住退了一步。他清清楚楚地看着顾绍言的眼睛里满是悲痛和仇恨。他顿时惊慌起来了,即使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一场荒诞的梦境,但还是忍不住慌张。因为这一切太真实了,就像是真正发生过的。所以顾绍言眼中的恨才让他格外难受。
他忽然很想知道那是谁的墓。梦境的奇妙之处又体现出来了,他面前出现的墓碑的画面。
——爱妻喻可佳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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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育森忍不住挣扎起来,想要脱离这个诡异的梦境。而在现实中,他眼皮下的眼珠突然移动起来,睫毛微微颤动,然后猛地睁开眼睛。
白灿灿的灯光让他一瞬间目眩不知道身在何处,手指一动触碰到了什么,他立刻转过头,然后惊讶地睁大眼睛。
在光影交错之间,尘埃游离之时,他看见了让他怦然心动的一幕。
他恋慕的爱人握着他的手在他的床侧熟睡,他们的距离是那么近,他可以数清爱人的每一根睫毛,他可以看见爱人英俊面容上的细小绒毛,还有高挺的鼻梁柔软的嘴唇。
除了那一次突袭,他还没有离顾绍言这么近过,即使知道自己无聊又幼稚,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内心的雀跃与柔软。
可惜这份美好没有延续太久,张育森的眼前突然出现那张阴沉而充满仇恨的脸,他顿时一惊,甩开了顾绍言的手。而顾绍言也因为这个动作从睡梦中醒来。
顾绍言睡眼惺忪,等反应过来是张育森醒了,立刻喜上眉梢,快步跑到门口一边还在大喊:“医生!医生!他醒了!”
张育森愣愣地看着顾绍言的身影,心里冒出来说不清的情绪。虽然事情的过程有些偏差,但目的却达到了。可是为什么他除了欢喜还有酸涩难过呢。他努力把梦里莫名其妙的东西扔在一边,不断告诉自己那只不过是个梦。
医生检查完离开后,顾绍言担心地坐在一旁,问道:“你脸色不好,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张育森摇摇头,道:“不是,只是做了个噩梦。”
顾绍言愣了下,然后笑出声来:“没想到我们的张大少还会被噩梦吓到啊。”
张育森翻了个白眼,没说话。心里却放松了些,也是,因为一个梦而这样也太无聊了。
“对了,车祸的事你不用管了。”顾绍言有些漫不经心道。
张育森看向他,顾绍言的模样依旧温和眼眸清澈,他应该为顾绍言的话语而高兴,但是他却从中发现了一些深沉阴郁的冷意。张育森不动声色,内心却不安起来,因为这副模样分明和他梦中的顾绍言形象重合起来了……
张育森想要转移话题,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睡了多久?”
“两天多。”顾绍言低着头给张育森削苹果皮,一圈又一圈,厚薄均匀,细细长长地慢慢落下来。
张育森忽然看见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