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孟春,中原各地已是春景乍现,但此时的塞北却仍旧冰雪连天。
觉远大山里,整个山脉都被冰雪封冻住,可是这严寒却封锁不住人们猎奇的脚步。此刻山腰上正有两个穿着兽皮大袄的年青人手拉着手,迎着风刃、踏着冰雪,往山峰上攀爬。
“阿满,你冷不冷?”清脆悦耳的声音,竟然是个女子。
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往上爬的男子没有回头,鹰隼一般的眼睛紧紧盯视着上方,“不冷。”
与女子黄莺般的声音相反,他的声音嘶哑干涩。
如此从山腰到峰顶,阿满再没有开口,只有那女子偶尔说上一句半句,便再无声息。直到二人爬上峰顶,放眼望去,于一片皑白中发现一点格外夺目的嫣红,那女子才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喜异常的欢呼。
阿满仍旧没有出声,但他的动作却出奇的迅捷。他松了那女子的手,也不管她有没有站稳,便疾步往那抹嫣红奔去。
女子神情微顿,之后也提脚迅速跟上。
“我们终于找到了!”她边跑边激动的欢呼道:“是不是?阿满,我们终于找到君缘花了!”
阿满奔到近前,终于看清了那传说中的君缘花的真颜。小巧的,铜钱大薄如蝉翼的五片花瓣,在冰天雪地里盛开如许。
但他并没有碰它,而是静静地看着它,慢慢地蹲在了它的身边。
此时她也跑过来,看到君缘花她的眼中漫上了璨如星晨的华彩,使她用兽皮包裹的容颜骤然间明艳异常。
然而这刹那闪现的绝丽,他却视而不见,始终牢牢盯视着那抹嫣红,仿佛它才是这世间最美的尤物。
“君缘花,生于严寒,盛于冰雪。花开五瓣,花色嫣红。”她看着君缘花喃喃说道:“阿满,这真的是君缘花!”
“水。”阿满眼神未变,薄唇微启,低声吩咐道。
女子急忙从怀里取出用体温捂着的水囊,紧接着听阿满命令道:“倒!”她便拔下塞子,按着阿满的“慢点儿、轻点儿”的嘱咐,小心翼翼的将水倾洒在君缘花之上。
天寒地冻,落下去的水几息的功夫就冻成了冰,裹了一层水晶。
在冰晶里,嫣红的花瓣竟然平添了几分炫目的妖异色彩。
“停!”听到阿满如此吩咐,女子问道:“好了么?”声音轻柔,似乎连呼吸都放轻了。
阿满静默着,似乎在观察君缘花的变化,等待着最恰当的时机。
此时女子已经塞住水囊,不动声色的将之放进了怀中。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她的双眼也牢牢锁住君缘花,偶尔瞥一眼阿满。
“成了!”阿满忽然说道,女子伸手就要去撷取那朵挟着嫣红的冰晶,可阿满的动作比她还要快,先她一步将之攥在了手中。
到此时阿满那仿如千年冰川的脸上才堪堪有了几分变化,深邃的眼眸中也多了一抹亮色。他右手手掌托住君缘花,看着他费尽心血找到的稀世奇宝。
“阿满!”女子兴奋异常的扑到阿满身上,抱住他的左臂,几乎贴到他身上,“我们终于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了!”她说着喜极而泣,抬起双臂搂住阿满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事到如今她只能豁出去赖上阿满,君缘花被他夺了,这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阿满若是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她便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或许走出这片雪山之后,她还可以寻机夺取君缘花。
未想阿满突然身体一转将她整个人甩出老远,与此同时低声嘶吼道:“快跑!”她还没来得及从厚厚的雪里钻出来,就听见“嗖、嗖、嗖”接连数声响起。
她一个激灵从雪地上弹起来,想也不想拔腿就跑。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这几年那些人每次追过来都会先用弩箭开场,逃出加达王府她旁的本事学得一团糟,逃命的本事倒是学得很溜。
什么君缘花、什么阿满,现下最要紧的就是她这条命,小命如果丢在这里,就什么都完了。
她跑啊跑,耳边风声猎猎,脚下风驰电掣。可有人比她跑得还快,没一会儿就越过她将她丢在身后。
“阿满!”她失声叫道,声音悲戚可怜,阿满脚步微顿,伸手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她继续往前跑。
还好还好,她在心底慨叹道,还好阿满得到了君缘花仍没有将她遗弃。
可她刚刚庆幸完,阿满就突然一个旋身将她给绊倒在地,她忍不住哀嚎,阿满这是要用她来当盾牌么?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阿满竟然也倒了下来,而且她倒下的刹那,看见阿满背上竖着两支锈迹斑斑的铁箭。
“你受伤了!”她惊呼道,之后挣扎起身,要拖着他逃跑。
阿满竟然给她挡箭,他给她做了盾牌!她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不能丢下阿满独自逃命,她得带着阿满一起走。
可是她根本拖不动阿满,她的泪瞬间决堤。
“跑!”阿满握住她的手,将他手中的君缘花塞入她手中,抽搐着身体,吐出一大口鲜血的同时,含混不清的说道:“快跑!”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君缘花,边四肢并用的后退边哭道:“对不起!”之后爬起身踉踉跄跄奔逃。
她带不走阿满,只能选择保住自己的命,带走君缘花。
她一直都知道阿满在利用她,却装作没看出他的意图,他在利用她,她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不过是互相利用,看谁的演技更好、看谁的骗术更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