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取?”李倓避开了令狐伤的眼神,将右手从令狐伤手中抽回,“别告诉本王你不忍心。”
令狐伤拢了拢身上的那件狐裘,往后退了一步,他站在李倓的背后,望着李倓傲岸的身影道:“我欠你一条命。”
“是。”李倓重新将双手拢回袖中,渐渐握紧了拳。令狐伤欠他一条命,是李沁的那条命。
十年前的修罗场,李沁殒命,令狐伤执剑而来,一切都是算好的局。可令狐伤又救下了李倓一条命,但在李倓眼中,自己这条命根本抵不上李沁的命。
“你是来还命的?”李倓冷笑,声音凄冷如剑,字字剜心。
“不,我的命还不能给你。”
“哈……”李倓早知令狐伤会有此答案。安禄山的筹谋如今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范阳狼烟已燃,这场算计好的烽火狼烟,李倓失了把握。“那逐日长老来此与本王相见,该不会是对本王动心了?”
李倓转过身,往令狐伤身前迈了一步,与令狐伤面对面。今日之后,他与令狐伤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如此面对面的相谈,更不用说那藏于心底多年的情感。李倓明白,再纵容安禄山终究会毁掉李唐,他恨李唐,却不愿让李沁失望。在李倓心中,他对令狐伤的那一丝期冀如何能比得上李沁与他的姐弟之情?
听出李倓话里的冷漠,令狐伤收起了冰冷的笑容,又重新恢复往日的疏离:“在下受不起殿下这份深情厚谊。”
令狐伤伸手抚上了肩上的狐裘,眼神暗了暗。令狐伤太过于冷绝,令李倓这样的人都觉得拿捏不住。令狐伤很早就知道李倓对自己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如若他没有见过苏曼莎,如若他与李倓只是普通人,或许他们能够惺惺相惜。只可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若”。
李倓笑了起来,眼神倏忽恢复清明,令狐伤的话,让他彻底断弃了最后一丝念想。与其说心痛,不如说是解脱。令狐伤是彻底与他划上了一条鸿沟。
“逐日长老,往后本王不会手下留情。”
“在下亦然。”
该说的话都说完,李倓看了一眼令狐伤,而后独自一人走出了石亭。解开马缰,李倓沿来时路折返。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小径上又覆了一层新的素白,李倓牵着马往上而行,大雪落地,将那一行脚印逐渐铺盖。
令狐伤披着狐裘,望着越走越远的李唐皇子,心头没来由的有些痛。收回目光,令狐伤暗道可能是立在雪中久了,寒气逼入了心内,令狐伤又拢了下肩头的狐裘。
这场雪后,是新年。
天宝十三年,这一年长安皇城不太平静。
先是杨国忠上书玄宗,安禄山在范阳三镇暗中练兵,有谋反之嫌;后是安禄山反戈一击奏禀玄宗杨国忠骄横跋扈、嫉贤妒能;朝堂外还有突厥觊觎。沉浸在声色犬马中的玄宗早已不是当年年少登基励精图治的帝王,对于朝廷内外即将掀起的风暴,玄宗丝毫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