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园贴》是先代大书法家古久归的名帖,地位就跟《兰亭集序》似的,不过写的是八分飞白,也很不幸地被哪代帝王收进了阴宅里,成了后世文人心中的一件圣物。谢源看准了这纨绔子弟颇好这口,空口白条地拿这个来诳他,还实不相瞒,在下来西凉就是来筹钱的。看李牧之一脸被骗的模样,口风一转,要不……要不这样,你先帮哥们垫垫,先把东西买来,哥们我这个大活人就押在你手里不走,待字帖送来我们一道把玩一两个月。等家里人一筹到钱,立马还你,书帖也归你。说得那个天花乱坠,直把李牧之吹嘘得晕了。
李牧之可没少问百里家借钱。要想他才是西凉城名义上的最高军事长官,可王子瑜会给他周转饷银么?怎么可能!王子瑜也就有个州牧的挂印罢了。不要说西府和金吾的月俸,这么大个城池,哪里不要钱,这可都是秦家在出。
这些钱你倒就自在。谢源不禁酸溜溜地讽着,把人家大好的公子哥弄得面红耳赤。
打了一棒子,谢源又幽怨起来,本来还想请你一道去半山小筑赏千古一贴,到时候绿珠在旁边谈个小曲儿什么的……
“绿珠!”李牧之立马跳了起来。意识到反应太大,有些不好意思道,“她……她还好吧?”
谢源黠笑。
李牧之涨红了脸:“她服侍得可周到?毕竟是我府上出去的,若是有什么不可心的……”
谢源还是笑,一句哪有的事呢,把人家说得羡慕嫉妒恨。玩儿够了便一拍他的肩:大家都是好哥们,就这么说定了!这几日刚好别业还在修缮,字帖一到,咱哥俩立马听绿珠弹琴跳舞去,热闹热闹!
李牧之本来就是个软性子,对这个难得有名士之风的朋友可谓很是上心。这边厢又是美人名帖,刚好砍到他心眼里了,待谢源把借据写完,明煌戒一押,再也不好推脱,一步三回头地往秦家的票号里去。走了几步回头:“这借钱可有分寸。短途长途,子金是不同的,幼度是选短途还是长途?”
子金其实就是利息。谢源二话不说,短途!
其实短途的子金反倒比长途要贵。但是李牧之看他出手阔绰,咬咬牙决定信他一回。
但是终归人性子软,气也短。他也知道秦家每月为城中琐事撤资良多,已是份外的事了,这时候为了一己之私欲……此时不由得回身可怜巴巴地望着谢源:“幼度不与我一道么?”
谢源跟了几步路,走到挂着蛇旗的票号之外,就驻步不前:“钱本粪土,故将得钱而梦秽;官本腐臭,故将得官而梦尸。逸少与秦氏多有交道,在下无需出面,烦劳逸少。”
李牧之看他竟不愿进去,傻乎乎还觉得此人品性高洁,又觉得自己居然跟商人打交道,还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里头的人见进来的是没少借钱的李少爷,自是请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