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很艰难的眨着眼睛,努力想把一些情绪咽回去,可以很不成功,一行清泪滑过他的面颊,流进岁月深深的沟壅里。
“这一次,骗了安格的不仅仅是那个人,还有我……是我让安格去信任别人的,是我……”
“孩子,记住我的话吧,一个希望的破灭要比没有希望更加让人绝望。因为它曾经让你觉得很幸福,而这种幸福会让你在明白它终究不过是一场梦的时候,倍感人生的无常和尘世的凄凉。”
屋子里安静了很长时间,只有间隙的抽泣声响起。主任的手指深深的陷入两眉之间,我突然发现这一刻的主任老态毕现,是因为对人性的失望吗?还是对安格深深的愧疚?我分不清这两者,就像——我分不清我现在的泪水,那一部分是为过去的安格流的,那一部分又是为现在的安格流的。
“这一次打击来临的时候,安格倒显得很冷静,只是他妈妈受不了,跑到那家人家里去下跪,磕头,可是不管用,人家是铁了心的不帮忙。他妈妈是晕倒后被送进医院的。安格没有为自己的事情伤心,但是看着妈妈受这样的委屈他哭了,哭的惊天动地。他一直拉着我的白大衣问,如果自己注定要死,那什么方法可以让爸爸妈妈少伤心一点,再少一点,再少一点……”
主任的嘴角微微的牵动着,我感觉那也许是一个笑容……但也许什么都不是,那是一个讽刺,大大的惊叹在他的脸上。
“等到安格13岁因为病情反复住进医院的时候,我知道他已经找到所谓的方法了。那样漂亮的一个孩子,把自己折磨的跟什么似的,不吃药,拔针头,剪导管,能想到的都用了,我问他为什么,他只沉默不语。他爸爸妈妈来看他,就闹的鸡飞狗跳,左右不得安宁。无奈中我让他住进了单人病房,让脾气最好的孙医生照顾他。可是这样也没用,他还是在某个夜晚割腕了。抢救回来的时候人跟风干了一样,身体苍白的几乎透明。我问他这是为了什么,他气若游丝的说,不想把家里那点钱,都给医院做福利事业,不想自己的生命,还在被人怜悯的给予,不想爸爸妈妈一生耽误,耽误给他这个废人。他们还年轻,他们可以生小弟弟,那种特别可爱特别健康的小弟弟,一生都不会让他们伤心……”
我闭上了眼睛。我感觉两道泪很清晰的滑过脸庞,坠落到胸膛的什么地方去了。然后,安格坐在点点滴滴的樱花里,安然而恬静的笑着,笑得脸庞仿若白玫瑰一般温柔的绽放。
“主任,对不起,我……”
“我误会安格了。他……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善良的人……”
“我发誓……我一定要好好的照顾他的生活,让他能够以最健康的身体,去迎接新的生命……”
我这样发着誓,脸上的泪水还是不停的流下。我眼前一直是安格那张绝对完美的脸,他是那样的晶莹剔透,直如最高贵的瓷器。而他纯真的眼睛在层层的睫毛里,居高临下而又温柔无比的看着我,宽恕了我所有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