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青的公寓楼下,把车停好,他们下了车,路灯太暗,青站在阴影里,阔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就听青说:“我到家了,时间太晚了,你回去吧。”
阔抬头看了看顶层青的公寓,说:“好,你上楼吧,我这就回去。”
青转身走了。阔一根烟接一根烟地不停地抽,他一直仰头看着,很久很久,青的窗子都是黑暗的,直到看到一道黯淡的灯光透过无边的孤寂散漫进黑沉沉的夜色,他才将烟头狠狠地扔到地上,用脚使劲辗了辗,转身离去。
——青看到自己身处在一个四周封闭的村落,一群人手持木棍和各种农具,在疯狂地追打他。暴雨滂沱,泼浇在头上、身上,几乎睁不开眼睛,出村只有一条路,一个路口,路口有一个关卡。他在大雨中奔跑,想逃走,村路泥泞,他摔进泥水中,那群人追了上来,把他围在了中间,拳打脚踢,木棍、铁锹、铁耙……比雨还密集地狠狠地砸在他身上。痛,痛,除了痛,还是痛。他挣扎着从人群的缝隙中爬出去,踉踉跄跄地跑向那个关卡,他看到有个人站在那里守着,好像是一个极为熟悉和信任的朋友,看清了,是阔!他向阔跑去,他想要大声呼救,可是喊不出声来,他拼命地跑,只要跑过那个关卡,一切就都解脱了。那边没有雨,没有人追打他,只要阔过来伸手拉他一把就可以了。阔看到了他,却冷冷地漠然转过身去。他一下僵在了原地,滂沱的雨水浇注在他身上,胸膛被千斤重锤狠狠地砸裂……被背叛的愤怒、绝望与悲哀彻底将他击垮碾碎。——
青从窒息中睁开眼,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噩梦狰狞着袭击了他。他从沙发上坐起来,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又躺回沙发。
自此,青没有再见羽,也断绝了和羽的一切联系。羽发信息来问他好不好,他从不回复,他觉得事到如今,这样的寡淡的问候又有什么意义呢。
过了一年,羽结婚了。结婚之前,羽来找青。
羽事先并没有通知青他要来,他不想说,他怕青拒绝他登门。青打开门时,看到是他,一声没吭,敞着门,自己走回了沙发坐下。羽跟了进来。
“我准备结婚了。家是p市的。”羽看看青,简短地说,“是我们分开后才认识的。是单先生介绍的。”
青没有说话。
“我怕你想不开,专门来跟你说一声。我们不可能一辈子在一起,这一步必须走。”
青没有说话。
羽也没再说话,坐下,侧过身看了青一会儿,走了。
青倒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躺倒在沙发里。
结婚时,羽没有请青,青也没有去,子澜帮青找了个借口掩饰过去了。
后来,在锦瑟园,青听到家人闲谈,说那个女孩家在p市,在羽的分公司上班,分公司成立前就和羽认识了,是单先生的侄女。
青神情微微一变,起身笔直地走回房间,关上门,死死地抓着门把手,头抵在门上,眼睛有些发黑,喘不过气,头晕,全身都僵硬,动不了。
羽又骗了他。一而再。
子澜看着青走开,鼻腔有些酸紧,平时她会刻意避免当着青的面谈及羽,总会想办法避免青和羽在家里碰到。青太让她心疼,羽长大了,青却依然是那个心地纯净的孩子。青每次接到子澜“明天你在家好好休息”的回复时,心里都像有刀划了一下,第二天就不回锦瑟园了。但是她没办法让所有的人都这样做,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会毫无顾忌地笑着跟青提起,提起羽的婚礼多么豪华,新娘的婚纱多么漂亮,羽的家庭多么和美,孩子多么可爱,他们为羽终于有了完整而幸福的家感到高兴。过了一会儿,看到大家不注意,她才走到青的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低低说了声:“青,开门。”
门缓缓地安静地打开了,子澜看到一张苍白的脸,那双失神的眼睛里有极力掩饰着的痛苦。青从来没有跟子澜说过关于他和羽的一切,以前没说,现在也不会说,以后,更不会说。他知道姐姐已经有所了解了。子澜走进去,关上门,把青轻轻地抱在怀里,温柔轻缓地拍着青的背,她那个从小被大家宠爱着长大的弟弟,此刻像是一个失去了唯一心爱之物的孩子,却又被最亲近最信赖的人指责痛斥,是如此的悲伤,如此的无助。
吃完晚饭青就回来了,刚到公寓楼下,就看到阔迎面走过来,阔说刚送一个朋友回来,那个朋友也住在这个小区。
看着疲惫不堪的青,伤痕累累的神情,呆滞落寞,阔不知自己怎么就热血冲头,伸手抓住青的胳膊,急切切地说:“青,不论你究竟和谁发生了什么,如果你能对我敞开心,你会发现我是个心胸宽广的男人,我能够包容你的一切!”
无缘无故说这个做什么?他在暗示什么?什么意思?他调查他了?发现什么了?……青有股被窥探的怒气,紧紧咬着牙关,呼吸急重,好一会儿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从齿间冷冷地挤出一句话:“你什么意思?!”说完,他就挣了挣胳膊,阔没松,他又挣了挣,阔的手一下就松了,垂下,愣愣地看着他转身走开。
青始终没有回头。
阔觉得自己一下子被打进了地狱。他把青激怒了,他应该知道,青的痛处是触不得的,青从来没有这样冷这样硬地对待过他。阔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恼恨自己的唐突,自己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青回到家,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