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是江南颇有名气的「卢阳庄」。中年男子是庄主卢一,人称「铜茶翁」,青年则是他的长子卢文风。铜茶翁原是摘采碧罗春的茶农,因有些身手而创设了卢阳庄,卢阳庄以产茶起家,事业扩大之后,也开始经营漕运生意,在江湖上颇有名气和地方官府关系也相当良好。
听见父亲训斥,卢文风不情愿的抱拳作揖,铜茶翁的语气立刻转为客气,「敢问诸位大人究竟有何贵干?」
「卢庄主,锦衣卫此次乃是奉命缉拿钦命要犯,无意骚扰更不想涉及无辜。」梅留云简明扼要的说:「请把钦犯卢文雨交出来。」
庄里的人面面相觑,铜茶翁的脸色也转为铁青。卢文风咬着牙,忍不住怨恨的说:「千户大人在玩什么把戏?是个恶作剧还是欲加之罪?」看梅留云一脸不解,卢文风继续说:「我二弟在好几年前就死了。」
「死了?」梅留云先是一愣,接着很快的转念一想之后又说:「该是卢庄主爱子心切,才让次子佯装已死,好躲避追缉?提醒卢庄主,窝藏钦命要犯不报是死罪,最重甚至连诛三族,卢庄主可别为了一个不肖子而牺牲了所有的家人。」
「千户大人难道要挖小犬的坟才相信?」铜茶翁沉痛的说:「为人父母最哀莫过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能开玩笑吗?」
梅留云沉默不语,这次他们奉旨缉拿罗教乱党,一路延运漕河道而下,屡屡牵动东厂和漕运衙门的关切。由于嫌犯名册极长,在侦缉时他已注意到不少人犯和实际不符的错误,为求谨慎,都仅将人犯暂时收押,之后再行审问。但卢文雨是名单中的头号钦犯,而镇抚司竟然不知道此人已逝数年?差错再大也应该不至于如此,梅留云心想,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王公公。」梅留云沉吟片刻,转头对王崑说:「既然如此,吾等只能先回衙门,向上呈报镇抚司再作打算。」
王崑却不理会,「卢庄主,就算锦衣卫可以暂且不理,税监可不行。」
「税监?」铜茶翁一脸疑惑。这几年因为漕运法令加严,卢阳庄从太湖运茶到北京已受到大小官员的层层剥削,现在连税监也想从中捞好处,根本是想让卢阳庄关门大吉。
梅留云皱眉瞄了王崑一眼,有些错愕,他并不知道税监的事,于是低声问道:「王公公,锦衣卫是为了钦犯而来,并非为了催税,税监是怎么回事?」
其实,当时二十四衙门的矿监税吏在各地作威作福已让百姓怨声载道;不久前,皇三子福王朱宸洵将淮盐产权全部收为己有成为「福王盐」,大收暴利。然而梅留云却万万没想到这次追缉任务中,东厂竟趁机狐假虎威收税,不禁心生嫌恶与不满。
「这是内廷的私事,一个小千户自然不知情。」王崑哼笑一声,「反正缇骑横竖都得配合办事,为了钦犯或为了催税,又有什么差别?」
王崑的语气明显的瞧不起人,梅留云不禁有些愠怒,「王公公,锦衣卫并非专为东厂使唤办事。」
「哼,你们锦衣卫万户都指挥使见了咱们东厂厂主秉笔太监可是要下跪叩头的。」王崑语带威胁:「梅千户可得明白自己的身份。」
梅留云怒而不语,王崑于是转头对铜茶翁说道:「卢庄主,前些日子税监衙门发出的密函里早已说明清楚了;你既然要装傻,我就再提点你一次:久闻太湖碧螺春的美名,福王想要贵庄向宫里进贡茗茶,好为郑贵妃娘娘祝寿。」
「那封密函……根本是莫名其妙。」铜茶翁说:「不存在的东西,卢阳庄怎么给呢?」
「不存在?」王崑向后靠在椅背上,缓缓的说:「哼,卢阳庄敢抗税拒贡……这是欺君枉上之罪,怎么,想造反?」
卢阳庄人人怒瞪王崑,所谓进贡,事实上根本是强取豪夺。不料铜茶翁却平静的回答:「王公公,这事老汉一直搞不明白,已经进贡的东西怎么再次进贡呢?」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