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我的家。”
“母亲不愿意弟弟再去学校,可是基地有规定义务教育,于是又有人上门来罚款。”
到后来,母亲变卖家财,支撑着反复上诉,力求将主谋告成死刑。
然而欺凌愈发严重,家门前有那些人的家属前来怒骂,不认识的人在网上公开声讨。
母亲每天打开手机,都能收到无数恐吓短信。
“我们过了很久人人喊打的日子。”靳忘知盯着宁柯:“就像你在长安基地一样,附近每个人都厌恶我们,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说我们一定是父亲培养出的实验品。因为我父亲是火系,我弟弟是眼系,所以他们说我弟弟——一定是父亲做活人手术做出来的怪胎。”
可是母亲也是眼系啊,这只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异能遗传罢了!
同年级的打不过他,高年级的来,高年级的打不过他,更高一层的来。
他听不进课,又时常被找茬。
到后来,他也经常鼻青脸肿的回家。
旧伤还在,新伤又来。
一层层叠加起来,洗澡的时候只感觉浑身都在痛。
到后来,家里的交不起钱,水电费也停了,房东将他们捻了出去,用肮脏的话语嘲讽母亲。
那些目光简直一模一样。
无论是对当年的他一家,还是对现在宁柯。
无论是蜀道还是长安。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
他们看着你,眼带憎恶,眼带恐惧。
他们盯着你,好像你是外面游荡的蟹壳。
他们被先入为主的观点影响,他们把偏见套在你的头上,勒紧在你的脖子上,他们早已有了论断,根本不准备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打着真相的名义,却从不关心真相为何。
他们只相信自己想看到的。
母亲再也撑不住了。
没有律师愿意趟这趟浑水,法院上上下下都对他们一家心生厌恶。
没有人想要替做“人体实验”的变态科学家讲话。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她无能为力了。
“然后那一天,母亲告诉我们——她要带我们走。带我们离开蜀道,去长安基地。”
那时候山顶基地还在,三大基地互相防备,网络,也是相互之间隔断的。
但山顶基地不收外来的非战斗系异能,母亲只能带他们去长安。
他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做到的,他柔柔弱弱的母亲,从来未踏出过蜀道一步的母亲,求上了基地的高层,答应不再闹,只请求帮一家在长安安排身份,并给她一张地图,以及最基本的蟹壳方面的知识。
蜀道基地巴不得送他们离开,那态度,就跟如今的长安,巴不得送宁柯离开一样。
母亲用基地给的钱,买了路上需要的粮食与装备。
她拿着资料钻研了很久,遇到不懂的,就让他去问学校的老师。
是啊,他是战斗系异能——战斗系异能上学,是不收取所有学费和伙食费的。
他们一家那段时间,都是靠他偷偷将学校的饭菜带出来,才没有饿死。
好在他父亲这件事后,虽然老师也很厌恶他们家,却很负责,会认认真真解答问题。
最后,母亲决定带他们走。
那一天,她卖掉了戒指,去交了弟弟不去上学的罚款。
她的头发已经愁得花白,却还是温柔地告诉他们,“思远,思安,人生在世,总归会有难过的时候,但是别人犯了错,伤害了你,不代表你就应该犯错。”
“你们要记住,真正不守法的是他们,我们一家人,从来要问心无愧。”
是啊,那时候的他。
那时候的他名字还是思远。
靳思远。
母亲以前跟他解释,说这个名字取自“江山古思远,猿鸟暮情多”。
母亲带他们离开了蜀道。
出了城门。外头是徘徊着的蟹壳。
父亲已经落得一身臭名,没有人敢跟他们家好好讲话。
母亲也不敢让基地护送,深怕蜀道基地杀了他们永绝后患。
好在父亲身前还有些异能的朋友,虽不敢明面上帮着家里,但那一日,帮着他们安全地出了城离开。
后来便是长长一条道路。
母亲和弟弟轮流用眼系异能观察,看到蟹壳就远远地绕开。
他则在弟弟走不动路的时候抱着他。
一日一日,一夜一夜。
他们住在树上,住在山洞,住在各种乱七八糟的地方。
身上长时间抹着烂泥,遮盖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