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无非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关起门来过日子,谁家还没有点龃龉的破事、几本难念的烂经?关键还得看当事人自己怎么想,且还轮不到外人去指手画脚的瞎掺合。
不过作为一个刚得了自由身的光杆司令,夏天倒是十分欢迎朋友在他搬家时来掺合一把。
夏天行李不多,占大头的全是书本、复习资料。赶在放学之后开搬,那位隔了一条过道的热心“同桌”便知道了,他号称自己闲着也是闲着,用自行车后座驮了一包复习资料,十分仗义地陪夏天走了一趟。
学期过半才加入住宿大军,夏天倒是难得点正了一回,在标配都是四人间的情况下,居然分到了一个两人间。舍友是个高二的体育生,晚上要训练,早上要跑圈,可以想见,两个人日常打照面的机会并不会太多。
高建峰不擅长收拾,坐在床边晃荡着长腿,闲看夏天归置东西,一面指点江山似的说:“竞赛还有两周,你初赛过得挺顺,最近题感也越来越好,按道理应该有希望,就是做题速度还有待提高。”
这话倒是让他说着了,因为不喜欢检查,夏天审题的时候就会格外仔细,为此多少得耽误点功夫,不像高建峰,看题干经常快速浏览一目十行。
掖着床单,夏天笑问:“你真觉得我有戏?”
高建峰看着他麻利的铺完床单,又开始套被套,动作娴熟宛如行云流水,心想什么时候要来个生活技能大比拼,此人八成能拿个大满贯,至于数学竞赛,他斟酌着说:“有,得个三等奖问题不大。”
“三等奖钱多么?”夏天如今在高建峰面前,已然毫不掩饰自己的市侩,反正高考加不加分他也不在乎,在乎的无非是多赚点钱。
何况刚交完住宿费,他感觉自己一夜之间又回到了解放前。
八中的寄宿管理非常严,住校生晚上必须参加晚自习,这点连周妈出面都没法替他讨情,晚间打工只好被迫暂停,学校到市中心的距离又比之前要远,这就意味着以后去kfc都没那么方便了。
虽说有得必有失,但这事还是挺让人惆怅,夏天连着几天都在琢磨,要不要就近给人发发传单,或者找个给初中生当家教的活儿先干干,周末要能合理安排好时间,带个五六份家教不成问题,赚得也不见得就比在kfc少。
不过说到奖金,高建峰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一直没和夏天认真提,主要是每回竞赛分到的钱数都不大一样,哪怕实际名次是完全一样的。
盖因奖金这东西,是由主办方直接发到学校,然后再由学校转发给学生。中间过上一道手,用肚脐眼想也知道必然会被克扣,而扣多扣少,那就取决于运气了——得看当年主管这事的老师是心宽体胖型,还是心狠手辣型。
据说今年赶上副校长接管,此人是全校闻名的钱串子,人送外号胡扒皮,用周妈的话说,那就是搂钱的一把大耙犁,不然也不会从一个体育老师,直接蹿升成为八中的二把手了。
高建峰认为前景不乐观,只能含糊回答:“差不多够补你的住宿费,没准还能有点富裕,再加上打工的钱,足够你撑到高考了。”
说着,他低头看了下时间,“该迟到了吧,你还不走?”
夏天把被子套好,从上铺一跃而下,“不去了,得上晚自习,以后只能周日过去了。”轻描淡写的说完,又笑着补了一句,“等会请你吃饭,谢谢你帮我搬家。”
晚上不能去打工,收入肯定要锐减。高建峰掂量了一下,除非请吃小浣熊,不然怎么好意思呢,还不得食不下咽?可要真吃小浣熊,自己也还是得食不下咽——被调料糊一嘴,齁得食不下咽。
夏天打量他变幻莫测的表情,笑了笑:“晚上要上自习,以后也不能培训了,就当是补请老师吧。放心,我不请你吃食堂,鸡蛋灌饼怎么样?”
高建峰未置可否,倒是突然想起什么里翻出一袋子东西,“给你的。”
夏天顺手接过来,掂了掂不算沉,原本只当是是小零食之类的,也没太在意,等打开袋子一看,他却错愕在了原地。
十几盘磁带,有那天晚上他和高建峰聊到的摇滚乐专辑,也有空白卡带,除此之外,还有一个an。
高建峰无视对方的呆滞脸,有条不紊地解释着:“为师因为不能亲自授课,于是就给你录了几盘讲解磁带,没事多听听吧,里头涵盖了历年竞赛题的难点,乃是为师多年积攒下的精华。我做人一向有始有终,徒儿你也不必太过感动,抓紧时间认真聆听,如此方能不辜负为师一片苦心。”
他自顾自地摇头晃脑、神神叨叨,全没留意夏天脸上的神色,隔了一会,才看见夏天拿出那只an,问:“这个呢,也是随机附送的?”
夏天自以为声调控制得不错,不想尾音还是有些发飘,说不上是因为出乎意料,还是因为心里正升腾起某种隐秘难言的欢喜——三个晚上,六盘磁带,换句话说,是打从自己放话要出来住宿,高建峰就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这一番推论,让夏天心内一时五味陈杂。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像是在风雨中踽踽独行的人,因为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只好硬着头皮迎风往前闯。虽然早就习惯了,但突然有人赶上来,愿意为他撑起一把伞,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