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又摸了摸它的枝干,以前换盐的时候他从不曾经过树族。从他成年开始,时断时续,朦胧模糊,甚至只是一些片段的传承记忆,随着林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渐渐开始揭开面纱,也越来越清晰。
一切就像是一个开关,从按下的那一刻,一种力量推着他往一个前所未知的方向行进,看不见的线要把他曾经深藏的所有疑惑全部解开……
如果这就是命运……
卡尔垂眸,他欣然接受。
“您来了。”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卡尔循声望去,一个树族老人正看着他,好像等待已久。
他看着卡尔,目光叹息又充满释然道:“您终于来了。”
他的绿发已经颜色驳杂了,绿色的眼眸却依旧明净到毫不浑浊,拄着一根拐杖,头上戴着树族祭祀的头饰,褶皱深深得就像他所抚摸着的树皮。
卡尔转过身,面对着树族祭祀:“我应约而来”
祭祀点点头,虽然已经苍老,却精神矍铄,他笑了笑,看向古树:“我算到了您要来,却没想到等了这么久。”
直到前段时间他才卜算出神眷者要来的大体日期,这才把雕好的纹骨交给了叶子。只要是真正的神眷者,那所谓的最后遗族,一定能够听到古树的召唤,也一定能够发现那个纹骨的区别。
卡尔摸到的那个纹骨和以前的那个纹骨不一样,它在呼唤着他,却毫无痛苦。
“纹骨是假的?”卡尔跟在了祭祀的身后,问道。
祭祀摇摇头:“并不,我所知甚少,您的父亲和母父还在时,曾经特意到过这里,我们树族闭目塞听,没能参与什么事。”
“我再次知晓消息已经是事情过去很久了,起初我什么都占卜不到,以为神眷者已经灭绝,但拉乌尔告诉我,神眷者没有绝迹。”
拉乌尔就是那颗古老的大树。
“它告诉过我,您的先祖亲手栽种了它,而它孕育了这片森林。”
“彩蝶其实是拉乌尔的使者,他生活在这里已经万年了,我幼时有幸看到了拉乌尔,长大后成为了树族的祭祀。拉乌尔大多数时候都在沉睡,您的父亲和母父刚来到这里时,它醒过一次。他们出事后,它也醒过一次,并让我去找您亲人的遗骨,然后就又陷入了沉睡。您今天来,它才又醒了这么久来的第一次。”
“拉乌尔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树族祭祀有些伤感:“我能感觉到,它的力量越来越微弱了……”
“树族的力量太弱小了,我只拿到一块纹骨,就在叶子身上。”树族祭祀带他走到了一间小木屋,竟然就建在拉乌尔的背后。
“他们在这里住过,这是您母父建起来的。”
祭祀站在门外,并没有动,只是推开门示意卡尔单独进去。
屋子很窄小,粗大枝干削成的木板下面还有四个支柱,上面铺着兽皮,貌似是睡觉的地方。旁边还有几个小木墩,有高的有低的,木墩上摆着一些奇怪的器皿,里面的东西已经变成了灰色和黑色,大约是因为放置太久了的原因。
卡尔刚转头就被画在屋壁上的一幅画吸引住了目光,他能猜出来这画原本一定有颜色,只是褪去了,或许那些器皿里装的就是颜料。
一只巨大的野兽松松地拢着一个雌性,他垂头看向自己的雌性,以保护性的姿势捍卫着他,脊背却放松又温顺地趴在地面上。
那双强健而有力,漂亮而优雅的巨大羽翼就从他的背后伸展开来,平铺在地面上,似乎是在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它的姿态极其温柔,半抬起一只前爪似乎是要去抚摸爱人或者是自己的孩子……
雌性笑得很开心,他的幸福穿过这幅画作鲜活地呈现在了每个观者的面前,叫人忍不住也想要和他一起笑起来。他的头顶还趴着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大睁着眼睛,无辜地望着前方,除了没有翅膀,根本就是大野兽的缩小版……
毫无疑问,这是一幅画出来的全家福,他们十分地……十分地幸福。
而卡尔无比确定那那只雄性兽人的眼睛一定是海蓝色,和他一样的海蓝色。
他的目光颤了颤,这种颤抖迅速蔓延到了他的指尖,他的全身,他想要控制住自己的颤抖,却无能为力。
他按住自己的指尖,深吸了一口气,坐到了木墩上,缓缓把头埋进了手掌中。
一种比触摸到纹骨还要深刻的痛苦在他的内心灼烧起来,它们席卷过他的四肢百骸,席卷过他的所有怀疑,要把他软弱的前半生全部打碎。
记忆和不完整的传承里没有真相,他恨透了这种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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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
卡尔动了动身子,轻轻地‘嗯’了一声。他站起身,竟有些舍不得迈开步子,他的目光又转向墙上的画,却注意到画的左下角写着几个小符号。
卡尔凑近看了看。
良久未动……
“您好了吗?”外面的树族祭祀催促了一声。
卡尔走出了木屋,祭祀关上门,一夜的时间他仿佛苍老了很多,他看着卡尔道:“您以后可以随时回来看,我知道您现在有要紧事,不便久留,这屋子我和拉乌尔一定替您守好。”
树族祭祀又看向拉乌尔,拉乌尔已经沉睡了,在所有的树木中间,它变得稀疏平常,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光芒和灵性。
“它醒来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