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院子里满是地铺,几个年轻人正躺在上面晒太阳,见他们进来,立刻畏畏缩缩地避到一边。
小胡子男将他们丢到院子里,说:“不管你们到底是什么目的,进了这里,就只有一条路走,就是听老子的话!”大概念着陈致送了一辆马车好处,他还特意让人搬了四套铺盖给他们:“放心,过两天就出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点小小的委屈也就不算什么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门重新落锁。
等门口的声音走远,容韵立刻走到陈致身边,检查他的额头:“师父没事吧?”
陈致没好气地说:“你的动作配上你的问题,别人会以为我脑袋坏掉了。”
容韵不敢说,他的确有点这样的怀疑。
奶娘与车夫立刻跑去与其他人聊天,打听眼下的情况。那些人见到他们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样子,十分惊奇,有个高大健硕的络腮胡男主动挪过来,问道:“你们是怎么来的?”
陈致说着了离后村村长儿子的道儿。
络腮胡男脸色一变:“又是他们!”立刻说了自己的经历,与陈致他们真正的经历十分相似,也是在饭菜中察觉不妥。不过他当场就揭穿了,老村长也是一通鼻涕一通眼泪地哭诉自己的不幸。络腮胡男听后即表示第二天要去找县太爷算账,村长一家人自是感激不尽。因为说清楚了情况,他当夜睡得十分放松,谁知第二天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躺在牛车上,老村长用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路将他送进了这里。
听到这里,陈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络腮胡男冷笑道:“你们猜不到吧,他们一家人就是一伙的。什么心存善意的老村长,都是演戏!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是为了万一失手,也好留个人求情。”
陈致听得目瞪口呆,心中隐隐存在的违和感也终于得到了解释。作为父亲,村长的行为委实过于懦弱了,而且所有的善良都表现在口头上,对于菜中下药、隔窗喷烟这些实际行动半点没有阻止过。
容韵问他:“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络腮胡男说:“三天。”
倒也不久。他又问:“刚才那个小胡子是什么人?”
络腮胡男说:“他们都叫他牛总管。”
他们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在旁边听,偶尔还会插几句,很快陈致就弄清楚了大致的状况。
这个院子,加上他们一共有二十九个人,里面住不开了,才住到外面来。好在这几天没有下雨,不然都得待在屋子里装鹌鹑。
他们这些人不全是离后村送来的,还有其他村庄,有的是本地村民,也有的是络腮胡男和陈致他们那样的过路人。送他们来的村长并不是被逼的,而是每送一个人都能拿到一定的好处。有两个村民就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被自己父母亲卖掉的。
陈致里里外外走了一圈,不是他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而是在这群人中,他竟然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别说他,就是络腮胡也是难得一见的英挺。
要知道西南王爱美色爱到搞了个百美宴的人,要是饥不择食到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吃得下去,那大概也是活到头了。
陈致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那络腮胡男竟然十分赞同。
他说:“我早就觉得奇怪!我们可能不是送给西南王暖床的。”
容韵以为陈致讨厌断袖,听到“暖床”二字时,立刻皱着眉头看他的脸色,见他脸色如常,才稍稍放心。
陈致问:“那你的意思是?”
络腮胡男说:“要男不要女,要年轻体壮的不要老的,你觉得还有什么可能?”
陈致灵机一动:“征兵?”
络腮胡男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西南王虽然拿下了湖广,却也元气大伤,这需要补充实力。但是怕大肆征兵会引起周围邻居的恐慌与戒备,所以才借这样不靠谱的名目,暗中征兵。不要看院子里的人少,湖广那么多县,每个都这么做,五天三十人,五天三十人……不出半年,就有数万雄师。”
这话倒有几分危言耸听。
陈致说:“看兄台见解非凡,不知怎么称呼?”
络腮胡男抱拳道:“我姓杨,单名一个远字。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虽说从南齐到陈朝,从陈朝到燕朝,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是难保有人记得他的名字正如记得单不赦那样。为免麻烦,陈致捏造了一个不会联想到“陈悲离”的假名:“我姓程,单名一个琋。他们是我的小厮、奶娘与车夫。没想到都陷到了这里。”
络腮胡男没想到连女的都被抓进来,连骂了几句丧心病狂。
虽然小胡子男说过两天就带他们离开,事实上只过了一天,他们就被分批送上了马车。陈致一行人被分到两辆车上。原本容韵与奶娘一辆车,他默默地找了下规律,飞快地与车夫换了个位置,才得以与陈致“团圆”。
陈致自然看到了他的小动作,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
原本络腮胡男与他们一辆车,但是小胡子男看到后,特意将人带开了。
临走前,小胡子男塞了串铜板给陈致,以供日后打点。
陈致忍不住气笑了:“多谢牛总管栽培。”
小胡子男仿佛没听出他话中的讥讽,还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让他飞黄腾达后,别忘了自己。
陈致想:哪怕自己任务完成,也要找个机会回来狠狠地揍他一顿,教教他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