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邸,一路红花,觥筹交错间男子周身气质变得完全不一样,自信从容,八面逢源。目光流转,嘴唇勾起,带着世俗的糜烂。
“阿翼,我有话跟你说。”
男子站在她身前,似乎忙着去招呼谁,并没有坐下。伸手拿过桌上的杯盏喝茶润嗓子。
“我怀孕了。”声音本该充满将为人母的欣喜,却不知为何怯怯的,似乎反倒是她犯了什么错似的。
逼死人的沉默中,她也越来越尴尬,越来越坐立不安。
“你能尚未成亲就与我……保不准你与别人也……”
檀栾化作的烛火微闪,从女子下巴滴下的泪珠摔落成花。
“向大小姐到——”
男子连杯盏都来不及放下便转身快步走去,直至门口才反应过来,却也没有回头,而是把茶杯递给了小厮。
小厮会意,微微俯身却一点敬意也没有地问:“这位姑娘,你找我们将军可还有事?若没有就……”
“呵……”女子低笑出声,透着刻骨的失望。
檀栾心酸得想哭。
冬夜,微弱的烛火下女子痛苦嘶吼着独自一人生下孩子。
秋霜,敲过一家家学堂的大门却总被拒之门外。
夏雨,在闷热潮湿的马厩中刷洗一匹匹宝驹。
春雷,渐愈粗糙的手拂过床上病得昏昏沉沉却仍旧乖巧可爱的男童脸畔。
终是只能向现实低头,她曾经是军人,到了这时候却只能用所有被逼入绝境的女子都会想到的唯一可行办法去挣钱。丢弃了她引以为傲的尊严,低下了她曾经高昂的头颅,脊梁却从不曾弯,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也没想过去找那负心人帮忙。
晚提一盏灯,路旁邀香车。
便当自己是死了吧。
“姑娘可是迷路了?”
三楼官道上提灯等车、等马已是一种约定俗成的邀客方法了,专供落魄江湖女子使用,她却始终开不了口,照理说也不用开口的啊。
“我……”
“无妨,我正要回七星堂,你便与我同道走吧。”
“……”
“会用算盘吗?”
虽然不熟练,但算几个简单的数字还是没问题的。
“那以后你就是这儿的掌柜了,我知道蜀军多多少少还是懂些机巧数术的,把你安这儿也算大材小用了吧。”说完真就走了,只剩下红衣女子一人看着账本上一页页的数字和柜台里的巨额财富目瞪口呆。
“都不盯着我一点的么,要是我偷了东西跑了呢?”
“那你偷吧。”厨子打扮的俊俏青年蹲在凳子上自顾自吃东西。
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另一个与他长得一摸一样的少年小跑着过来,在她面前放下一碗面,双手烫得连连捏耳垂。
“姑娘,趁热慢慢吃,别烫到了。”
“我们以前见过你,来了又跑了不是?这次就留下来帮忙吧,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
食为天向她举了举筷子,“嗯,一家人。”低头喝了口汤。
一直深藏于心的不平之火便如此化作了七星堂算盘旁无数个夜里,那见证了欢声笑语的烛光。
虽然月娘现在主管“不平意”,行除暴安良事,可实际上却因为找到了真正的“归宿”而平静安宁。
“请问是月沐心的娘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