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夫人殁了。”林公公被闻相的疯狂吓住了,呆呆的重复一遍。
“不可能,婉容她向来康健,怎么可能……”闻相顾不得失仪,喃喃着朝外跑去。
“查,给朕狠狠地查,到底怎么回事?”齐元帝捶着桌子,一字一字地命令道,说完捂着胸口撅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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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夫人是饮毒自尽的,丫鬟发现时她的身子已经凉透了,只在枕边留下一封“夫君亲启”的绝笔信。
“妾与君自幼相识,结篱数载,夫妻恩爱不疑,妾欲与君白首偕老,奈何造化弄人。
妾之弟明远,少时失怙,长于妇人之手,xi-ngji-an而行诡。是时,妾以其年幼为托,后来终酿大祸,妾悔之晚矣。然骨rou亲情、血脉相连,妾不忍刘家断绝后嗣,遂庇之。
妾以一己之私心,弃大义于不顾,陷夫君于不义,实乃愧为人妇。妾终日侍奉佛前,布施于人,不求心安,只愿妾之蠢愚恶毒,勿带累夫君儿女。
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事发,妾愧对儿女,更无颜面君,唯一死以赎罪孽。妾之死乃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妾无憾无怨,只恨不能常伴君侧、看顾儿女,妾深悔之。
诸儿女中,大儿懂事,小女乖巧,独小儿天真顽劣,妾牵挂十分,望君教导回护,不致走上歧路……
盼君珍重。
妾闻刘氏婉容绝笔。”
信中字字带泪,句句泣血,闻相阅过后,抱着刘氏的尸身恸哭不止,“婉容,你好糊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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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人畏罪自杀,包庇者业已自尽,纵然结果超乎所有人预料,事情也算水落石出了。
刘明远虽死,刘家的家产也全部充公,却还是不能解皇帝的心头之恨,他又下令刘家满十四岁的男丁流放边陲,不满十四岁的男丁和女眷一律没为官奴,遇赦不赦,最后还命人将刘明远曝尸荒野,不许收尸。
皇帝这命令下的时候痛快,执行的时候却状况百出。
刘家三代单传,到刘明远这一代就他一根独苗苗,而刘明远更惨,天生没有儿子命,纳了二十八房妾室通房,愣没折腾出一个带把儿的,唯一的女儿还是正房夫人所出,所以刘明远一死,刘家压根就没有男丁可以流放。
再说这女眷没为官奴。朝廷查封刘家的旨意一下发,刘夫人便遣散发卖了所有的妾氏奴仆。然后一纸诉状告到廷尉府,称先夫人(刘明远母亲)与娘家有旧怨,恳请义绝,还拿出了证据,详细说来,又是一桩狗血往事,此处不多赘述。且说官府查明属实,恩准了刘夫人的请求,于是刘夫人带着女儿拍拍屁股回娘家了。这没为官奴一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最后说这刘明远,没等官差将其曝尸,尸体就不翼而飞了。所以皇帝这三条口谕,是一条也没能落实。百姓都说便宜这恶人了,齐元帝更是气个仰倒,总觉得这些人都在和他作对,于是将气一股脑儿撒在了闻相身上。他夺了刘氏的诰命,不准她葬入闻家祖坟,引得闻相半夜入宫求情。
“不行,依刘氏的罪行,朕没命你与她和离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陛下,刘氏心软糊涂,顾念亲情才犯下大错,陛下开恩。”
“不必多言。”
闻相没想到皇帝这么决绝,他撩袍跪下,“陛下,臣与内子早在拜天地的时候就约定,生同寝死同xu`e,来世还做一对恩爱夫妻,如今她先离我而去,臣却不敢背信弃义,但愿生前为她立碑守墓,死后与她共赴黄泉,求陛下成全。”
“罢了罢了,你自己折腾吧。”齐元帝摆手,不想再多言。
闻相松了一口气,“谢陛下,臣还有一事相求,臣愿以丞相之位,换夫人诰命之身。”
齐元帝忍着怒气,“朕若不准呢?”
闻相有些丧气,“无论陛下恩准与否,臣都担不起丞相一位了,还请陛下另选贤能。”
皇帝怒了,一个茶杯砸下去,“放肆,你是在跟朕讨价还价?”
闻相又行一礼,语气里带着些许回忆的味道,“臣不敢,她是臣的妻子,臣想为她做最后一件事,让她风光大葬,就像臣当年入朝为官,发誓让她尊荣一生一样。”
齐元帝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老男人不是朝堂上意气风发的闻相,不是和他互相猜疑防备的权臣,他只是一个失去伴侣的孤雁罢了。
齐元帝佯怒道,“滚回去做你的田舍翁吧。”
闻相知道皇帝答应了,叩首,“谢陛下。”
“你说真的有来生吗?”闻相已经走到门口,齐元帝突然开口。
闻相顿住,“有的,臣相信。”
“……”
第19章 十九只小傻瓜
大年初三,刘氏下葬。在皇帝的默认下,闻相将事情压了下来,以一品诰命夫人的规制为她安排后事。
出灵当天,来为刘氏送行的人除了亲朋好友,还有都城内外受过她恩惠的人,观礼的队伍从相府门口一直排到城门十里开外。
大雪纷纷,为天地染上一抹凄色。魂幡飘摇,招亡者魂灵,经筒转动,开往生之门。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尘世苦难,往生极乐,苦海无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