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这几个人慌忙后退,惊疑不定地瞅着这个暴怒的小娃儿,只见他满脸戾气,从马上直立起身子高叫道:“刘黑皮——马小六——”
远处的黑皮和马小六听见他叫,急忙跑过来。
葫芦指着那群闹事的人喝道:“带几个人过来,拦住他们。[ ~]谁敢闹事就捆了他。有冤屈等事后找县令大人告状好了,我郑家接着。”
那些人一听要上公堂,都呆住了。
有个婆子哭道:“没天理了哩。烧死了人不认账,还要跟人打官司。有钱人就是心黑……”
“闭嘴!”葫芦抬手用马鞭指着她骂道,“老虔婆,眼睛里就认得钱。这会子大家都在救人,难道你要我们坐下来算你儿子的烧埋银子和x_i,ng命钱?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当初是谁托人跪在我姑姑跟前,求她给你儿子一口饭吃的?你当这橡园是谁都能进来的?”
这个婆子恰好是他认得的,因为她拐弯抹角托了槐子大舅找上门来,才为儿子谋到了这份差事。
那婆子顿了一会,马上尖叫道:“我送儿子来干活,又不是来送死……”
清南村有人道:“你是猪脑子哩?这火是张家自己放的?自己放火烧死自己?”
“那也是张家坏事干多了,才招了人来放火……”
葫芦见黑皮已经叫了十来个人过来,心里松了口气,以马鞭指着那婆子高叫道:“大伙都瞧见了?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求你的时候就下跪,喊老爷太太;东家有了难,马上就说东家坏事干多了才倒霉。往后遇见这种人,就算看见她快饿死了都不要管她,防止救了她跟蛇一样反咬你一口。”
周围人哄然议论起来,都用异样的目光瞧着那婆子。
那婆子受不住,往地上一倒,打滚撒泼地哭喊起来。
黑皮将十来个汉子往前一排,自己跟马小六一边一个,站在葫芦马前大骂道:“老东西,在张家当雇工都比人家种田划算,哪个不晓得?你转了十几道弯子,找上老爷大舅才得了这份工,这会儿翻脸不认人了?咱太太和小少爷还没救出来哩,你吵啥?”
葫芦喝道:“跟她啰嗦啥?捆了她。”
那婆子家人上前阻拦,质问他凭啥捆人。
葫芦嗓子都喊哑了,却依旧昂然喝道:“张家虽然遭逢大难,所有死伤的雇工,事后都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有啥话到时候再说。若是现在闹事——”他满脸煞气地扫过人群——“说明她不安好心,故意跟张家作对,趁机闹事来了,说不定就是那放火的人。黑皮,谁再敢闹事,就捆了她交给县太爷处置。闹得凶了,打断她的狗腿,再问她是谁指使的。莫要手软,我正抓不到头绪哩,送上门来倒好。”
人群一静,都被这娃儿的话震住了。
赵三一拍巴掌大叫道:“说得好。谁敢在这欺负人,咱清南村的人打断他的狗腿。王八羔子,忘恩负义。”
李长雨见九岁的葫芦面对闹事人的围困,不惧不慌,反而凶狠地盯着那些人,如同一头野狼,要择人而噬,暗想自己儿子终究是比不上这小子了。
可他也不想想,这样的成长是多么残酷。
葫芦从站在这大火前开始,到直面县令,再到面对闹事的人群,这完全不是一个九岁的娃儿该经历的,可是,他在几个时辰里全部经历了一遍,逼得他跟个大人似的应对筹划,连伤心想念姑姑的心思也不敢有。
寂静中,就听有个媳妇嘤嘤哭道:“……黑心烂肝的哟……害东家,也害了他爹……他爹呀……你可要活着,你要有个好歹,咱娘儿们指望哪个……”
有那从火里逃出来的雇工就骂道:“黑心的东西,也不分个好赖。她娘,要是哪一回咱倒霉没了命,不许找东家麻烦。这事能赖东家么?”
他媳妇心有余悸地抱着他胳膊,连连点头。
马上就有人说他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逃了命,跑出来了,现成的好听话谁不会说。
听了这话,立即有个老汉张着没牙的嘴哭道:“话不是这么说。儿子没了,咱……心里难受哇,那……那……也不能瞎眼乱怪人哩,这火还烧着哩,太太和少爷小姐们也没逃出来哩……”
人群再次陷入沉默。
葫芦对李长雨等人道:“多谢赵三爷、李叔和刘叔了。这事我自己来处理,三爷爷只管去忙吧。”
赵三就叮嘱了黑皮几句,要他照顾好几个小的,然后和李长雨等人继续挑土去了。
葫芦让青山将黄豆抱起来,他将他拽上马,放在自己身前,防止他人小被人踩踏了。然后冷冷地扫了一眼这群人,对黑皮道:“把这婆子送去见县令大人。”
袁县令听了心中叫苦,他刚才故意不出头的。这事就是无厘头的烂事,没道理可讲,这些愚民亲人死了,由着x_i,ng子闹,哪里还管国法人情?再说,可怜老爷现在身边连个随从都没有,还不如这郑家小少爷威风呢!
可是,不管怎样,他是县令,人,还是送到他面前来了。不是一个,是来了一群。
还好,葫芦又重新安排了一番,将山上的衙役捕快调了几个人下来,县令大人总算心里有了些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