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夜静的出奇。他坐在地上,除了雨声外,雨水冰凉的感觉似乎浸透了他的整个世界,同时也浸透了他的身心。眼前昏黄的灯光像是在无休止的弥漫,与淅淅沥沥的雨花在他的眼前一起纠缠、流转,脚边的水洼中不断ji-an起的水珠沾s-hi了他的裤脚。他眯着眼,忍着困意,却依旧执拗地盯着眼前微弱的光芒,仿佛那束光会为他带来什么人一般。
他好冷。他说不出是因为那天的雨,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最终,他在荀爸爸心疼责骂中被拖回家。
一别经年。
那时候的荀飞,并不知道一别经年是什么意思。
当他知道的时候,才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多么残忍的词,竟然恰巧概括了他的曾经。
薛诺走后,薛诺的小姨一家仍然在那里接着住了几年,随即同样离开。
荀飞隐约记得,薛诺并没有再回来。只是在刚离开的几天里,寄回来了一封信。那一回荀飞还在因为他的不辞而别而闹别扭,于是愤怒地把薛诺写给他的纸条撕得粉碎,包括上面薛诺对他的道歉与关怀。他哭喊着,冲荀爸爸叫着他不要看一个骗子写的东西。
他无法原谅,仅仅是那么一面、那场说不定今后就不会再见面的道别,薛诺怎么都忍心毁约!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一别经年。
过往的一切就像他们院子里的那颗轰轰烈烈开放的梨花树,花瓣落没了,枝干秃了,就再也什么都不剩了。连那场花开都仿佛不过是他残留的记忆中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当他已经飞速成长到一个足以称为男人的年纪,面对眼前的花花世界,他亲手埋葬掉了过往,连同关于那个叫薛诺的人的记忆。
他以为他埋葬掉了。
但他不知道,其实很多时候,人根本就埋葬不掉对一个人的全部情感。
那种撕扯的感觉,酥痒、麻痹、刺痛、甜蜜。
在他与他重逢的那一刻,他就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
除了铺天盖地的眩晕,还有,难以言喻的狂喜。
☆、第一章 意外的重逢
距离高一开学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全然陌生的环境没有打破荀飞表面上一贯冷淡的生活态度。只是每一个开始,都会令人不由自主地有一种卸下旧尘,义无反顾,大步迈向新世界的错觉。他终究不能免俗,忙碌着就开始了高中的学习生涯。
模样冷峻的荀飞在刚入学的时候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经过几个星期如火如荼的军训,那个身姿挺拔、刚毅潇洒的荀飞早已成为了校里的风云人物之一。外形太过惹眼,以至于所有人可以下意识忽略他的冷漠与易怒。
又是晨。荀飞按部就班地起床、乘公车、塞上耳机、摇摇晃晃地向学校进发。
临近入冬,晨曦的城市尚显沉寂。看不见太阳,唯有一片晨光晕染过天际,染过错落有致的高楼大厦。拥挤的城市蒸汽弥漫,顶端阳光照s,he不到的街景依旧是墨蓝的。视线所及的窗外,大大小小的铺子一成不变,车流川息,偶有几只孤鸟掠过。
朦胧中,随着公交车的行驶,街口出现一些拥挤在学校周边亮着黄色小灯泡的早餐摊。粥、包子、油饼等食物被饥饿且因时间而焦躁的学生揉在手里。其中一个最靠着边、电动三轮车改装的铺子,摊子前没有多少人,摊子后站着的“老板”也有条不紊地整理着食材,似乎丝毫不为摊子的清冷而忧心。
荀飞淡然地将视线收回,下了车,自然地走到那个看起来有些特殊的摊子前。
“老板,老样子,来一份不辣的……等等,来两个。”荀飞忽然想起了自己刚交的女朋友。
车后被称为“老板”的男人沉默地点了点头,接着手脚利索地开始煎手抓饼。即便他戴着黑色的口罩,可依旧能令人感到他的柔和。
手抓饼摊开,不一会就变成了诱人的金色。其他食材有序地放入,量很足。这个小摊煎手抓饼,不似其他地方直接拿块铁板,面糊往上泼,反而是用很讲究的电饼铛,旁边的食材也都干干净净地整齐排列。
自开学以来,荀飞就见这人在这儿摆摊,可他手上的煎饼工具与小车还是那么干净。这也可能是他常光顾此处的原因之一。
况且,这人的手抓饼他总也吃不腻。不是说有多好吃,仅仅是因为两个月以来,隔段时间这人就会推出新的味道,还不重样,其他小吃也有,味道也很是不错。荀飞不由得在想,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这摊子究竟会火爆到何种程度?
荀飞站在一边,静静等待着,视线却不禁地飘向正在忙碌着的清瘦的男人身上。
眼前的男人身材瘦削,裹着一身不合身的厚重皮袄,比他矮了半头,给人的感觉却与大学生差别无二。
他一头柔软的乌发,眉眼清秀,垂着头时睫毛显得很长。只是两个月以来,荀飞从来没看过他摘下口罩是什么模样,总是称呼这人“老板”。问他话,他也只是温和一笑,摆摆手,便又垂着头鼓捣。不知其名,不知其姓,不知其家住何方,却只知一点——这人是一个哑巴。
这年头残疾人并不少见,荀飞也没闲到对别人的事情说长道短,反倒生出几分游丝般的怜悯。
待饼煎好,荀飞看了一眼手表,接着接过袋子向学校走去……
进了班,荀飞未等回到座位,便见金晓薇已经兴奋地站了起来。
“老公,给我拿了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