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直真郎应命退出,去别帐休息。
呼衍磐尼瞪着眼,视秃发勃野,说道:“盛乐城里出了什么事,猜也猜不出!咱们的马也被他们带走了。就咱们十几个人,处在他们的兵营里头,外边甲士监守,老秃,你能睡得着?”
秃发勃野问道:“你会飞么?”
呼衍磐尼说道:“不会!”
“会打洞么?”
“老子又是不老鼠!”
“那不就得了。飞不得,打洞不得,已在拓跋营中,就老老实实地待着罢!”
宋金不像呼衍磐尼那样坐立不安,但也忧色满面。
他学着秃发勃野,坐到毡席上,旋即跃起,从皮绔上捏住一只跳蚤,夹死扔掉,蹙眉往毡席上看,再看秃发勃野,瞅见他衣上也爬上了跳蚤,急步上前,打算把它捉走,被秃发勃野将他的手打掉。
宋金说道:“将军,有跳蚤!”
秃发勃野竟是躺着纹丝不动,笑问道:“汝欲何为?”
“我把它掐死!”
“损!”
“什么?”
秃发勃野坐起,把那跳蚤打掉,笑嘻嘻地说道:“老尼,你坐下,不要转来转去的。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听听,是我从明公那里听来的。”
呼衍磐尼勉强按下焦躁,与安崇、宋金一起坐下。
秃发勃野说道:“却说有一人,号为大善人,从不杀伤性命,哪怕是跳蚤、老鼠,亦不害之。如有跳蚤怎么办?不仅不害,也不丢到地上。丢到地上,跳蚤岂不饿死了?随便找一个胖子,拿这跳蚤,往他脖上一放……”
诸人听到此处,无不轰笑。
焦躁的呼衍磐尼、忧虑的宋金,亦怀隐隐担忧的安崇,在这段笑话的徐徐展开中,情绪慢慢地得到了平复。
这一等,就是十几天。
住的地方尽管恶劣,吃食却挺好。
必是那个拓跋部重臣的照顾,有专人给他们送饭。
马奶酒、酪浆管够,胡饼、炙肉、胡羹、热洛何等菜肴每天换样。
这胡羹,与莘迩前世所吃过的烧羊排骨很类似。做法是取羊的排骨肉六七斤,掺羊肉四五斤,用水煮熟,切羊排骨成段,加入葱头、胡荽、安石榴汁等物调和口味。
热洛何,又叫羊盘肠雌斛,是取羊血五升,切羊脂二升,再以生姜、椒末、豉汁等等调料与面、米搅合成糁;随后,把以上诸食材全都搅到一处,朝上浇水三升;洗干净羊大肠,切断肠间膜,把调好的血、脂、糁灌入肠中,弯曲地折迭成五寸长,煮炙。煮到没有血渗出来就熟了。切成一寸的段,用苦酒,即醋,和酱蘸着吃。
这两种菜肴,都是胡食中的美味。当然,现在的这种做法,已不是完全的胡风,而是吸取了些唐人煮饭做菜的技巧,两下结合而成的。
好酒美食,日日不断。
秃发勃野与安崇私下计议,都坚定了之前的判断,认为,拓跋部看似“冷淡”的态度,肯定与他们“定西使者”的身份无关,只能是盛乐城中有大事发生,唯因现下不好让他们进城,方才置了他们於城外的营中,要不然,不可能会叫他们居住陋营,然饮食周到。
很快就要七月,六月底的一天,盛乐城内外喧哗骚动,声音传入营中。
秃发勃野等人循声出帐。
他们的帐篷在营区的边缘,翘足远眺,能见到城门口人山人海,似有什么活动。
秃发勃野聪敏开朗,为人没有架子,诙谐有趣,这十余日间,已与看守他们的拓跋军官、兵卒混熟,便笑吟吟地问他们:“城里、城门那么热闹,是不是贵部有什么好事?”
其中一个拓跋部军官犹豫了下,说道:“不是好事,是丧事。”
秃发勃野等人骤听此言,尽皆吃惊。
秃发勃野心中电转,想道:“我等来了这些天,不得拓跋可汗倍斤召见,我已料城中应是出了大事。莫不是?拓跋倍斤?”徐徐问道,“怎么回事?谁的丧事?”
“是我可汗嫡长子被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