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知道沈云埋是要砸自己,但哪里会解释。
沈云埋听童颜说过很多次卓如岁,看了此人一眼,没有说什么便转过身去。
卓如岁还待再骂几句,阿大赶紧传过去一道神识,解释了一下沈云埋的身份。
知道这个机器人居然就是祖师唯一的儿子,卓如岁神情微变,心想这要吵起架来,在辈份上很是吃亏,还是等祖师死后再说。
沈云埋用意识打开控制室的隔板,望向远处的轮椅喊道:“老头儿,我来了!”
青山祖师看着那个自己都快不认识的脑袋,说道:“来了就认真看。”
沈云埋闻言微怔,然后大怒说道:“你还以为自己有资格教我吗!你以为你是……”
不待他把话说完,祖师淡然说道:“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太阳。”
沈云埋使了个眼色,说道:“你听到了我说的话?”
祖师说道:“你声音那么大,很难听不到。”
“就像小时候那么吵。”花溪补充道:“好在现在不怎么喜欢哭了。”
沈云埋没好气道:“姑姑,能不能不要提这些事了?”
听着这番对话,卓如岁觉得有些怪。
彭郎与柳十岁没有什么反应,赵腊月与童颜则是对视了一眼。
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沈云埋这样称呼花溪,或者说那位少女祭司。
沈云埋接着说道:“如果你不把自己当成太阳,做这些事情做什么?”
“在很多很多年前,大概是远古文明的中早期,神明还是一个凡人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妄人,那个妄人便喜欢用太阳自喻,结果最后死在了一个太阳里。”
青山祖师说道:“我就算再不贤明,也懂得吸取教训。”
花溪说道:“这故事是我告诉你的。”
卓如岁再也忍不住了,在远处说道:“你是捧哏吗?”
沈云埋回头看了他一眼,心想童颜说的还真没错。
花溪自然不会理会卓如岁,看着祖师说道:“快点儿。”
祖师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望向最深处的那个灵魂,问道:“你可还好?”
花溪面无表情说道:“你觉得我这样能叫好吗?”
明知那位少女祭司存在的年头要比祖师更久,众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就连柳十岁与彭郎都听出了一些问题。
花溪这个小姑娘对着祖师说话的语气非常冷漠,不客气,就像训小孩一样。
祖师对她的语气则是非常温和,而且非常关切。他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能放逐到宇宙尽头,看着儿子只剩一个脑袋也毫不动容,为何会如此关心花溪?
“是你做的?”青山祖师感知到了花溪大脑里的那几道剑意,望向赵腊月说道。
赵腊月嗯了一声。
青山祖师说道:“很多人都觉得你行事冲动,锋芒太盛,刚极易折,哪里明白这本来就是你修的道,若不如此便不是你了。”
沙滩上的人都学过青山剑道,他一眼便能看出是赵腊月的剑意,除了自身在剑道上的造诣,更多的是对宇宙万物的了解与掌握。
赵腊月说道:“您既然了解我修的道,就请不要乱来。”
她修的是九死不悔的剑诀。
井九死她都可以接受,遑论其余。
没有人能阻止她的杀心。
如果祖师出手,她便会杀了花溪。
问题在于,修道者修本是生死道,能够飞升成仙,必然早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些事。
想要用同伴的生死威胁一名修道者,根本没有可能。
“这真是很孩子气的想法。”
祖师说道:“不过修道之人就是应该有些孩子气。”
孩子气有时候就是赤子心。
冲动执拗有时候就是天真热血。
大道应该独行,但不是独木桥,有很多方法都可以抵达彼岸。
但不管是哪一种,到最后都会有天真烂漫的那一面。
沈云埋、卓如岁如此,童颜看着老谋深算,亦是如此。
柳十岁如此,赵腊月如此,彭郎更是如此。
火星上驾舟的云师、抱着李将军痛哭的陈崖,皆是如此。
就连血魔老祖赤松真人,又何尝没有这一面?
这大概就是不忘初心。
也可以理解为道法自然。
那井九呢?
他当然也有天真的时刻。
比如他不喜欢晨光,不喜欢春雨,提到柳词便生气。
再比如,此刻他在这里。
他可以不来。
太阳系剑阵正在崩解,他只需要在火星上等着最后的那一刻。
就像谈真人那样,以月为钟毁了阵枢后,立刻便飘然远去。
那时候,庞大的舰队就可以杀入太阳系,摧毁祖星。
祖师的神识再如何强大,仙躯不复,自然也是死路一条。
这是最安全、最稳妥,也是他最可能选择的方案。
问题在于,雪姬那边怎么办?
所以他来了。
别人自然也随着来了。
这真的很孩子气。
他接着做了两件更孩子气的事情。
他看着祖师问道:“怎么称呼?”
谁都想不到,他开口第一句话居然就是问这个。
卓如岁心想,你就算想继续伪装成那个蓝衣少年,能不能演的更好些?
沈云埋心想,你就算想装傻充愣、下刻扮猪吃老虎,能不能演的再好点?
只有祖师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称呼很不重要,但在某些时刻又非常重要,因为那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