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天际破开一丝鱼肚白,咖啡杯中的深褐色液体已然冷却多时,秦准端起喝了一口,酸涩冰凉的口感让他皱起眉头,将杯子搁回原处,目光随意的一瞥,手机正巧在此时又震动了下,屏幕莹莹亮起幽蓝的光,那弱光怯生生的,像升腾起的一朵蓝色的小小火焰,带来些许暖意。
早上程妈回来收拾衣物,说要陪梅姨回一趟娘家,程教授不放心两个女人走这么远,自荐做了免费司机,最后家里只剩了程蔓一人。她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拆了沙发套洗好,下楼丢了垃圾,回来时看了眼玄关镜子前的自己,表情平静而寂寥。
忙活了大半上午,中午草草解决了温饱,她心里边琢磨着回校事宜,边回卧室补眠,直到黄昏晒入屋内才转醒。
下午五点要上网接收导师助理发来的周五例行课业安排,顺便列个论文提纲。睁开眼时她下意识翻了手机的通信记录,发了两条信息却仍是没有意想之中的回复。
——“公司的事怎么样了?”
——“我们好像快一个月没见面了。”
回复一下会死?
她抓着手机像鸵鸟一样把脑袋重重埋进枕头里,心里把秦某人凌迟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而几分钟后,当门铃骤响不歇,她匆匆下楼开门,见到秦准一身风尘仆仆的立在门外时,她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只站在原地愣愣看他,呆若木。
她刚起床,穿着浅色的睡裙,外头罩了件薄薄的针织衫,一头长发还乱糟糟的落在肩上,夕阳暖橘色的余晖自门外落进来,从他的角度望去便是全落在她的身上,更显得肌肤莹润白皙,她的表情明显有片刻的迷惘惊愕,微微张开嘴巴,澄澈的眼底还有些难以言明的情愫。
他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笑,借机摸了摸她的脸,眸子清清亮亮的:“怎么,不是想我了吗,见着人了就只管发呆?”
因逆了光,他的表情看不大分明,可那双眸子里透露些许的温柔暖意,好像深海里一尾游鱼绕过珊瑚暗礁划出的丝缕不断的涟漪水痕,全数的倒映在她的眼睛里。
神志有片刻恍惚,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越过她,若无其事的径自往屋里走:“伯父伯母在家吗?我还没吃晚饭,好饿。”
“他们不在,你怎么来了?”她关了门,跟在他后面,连他的脸都不敢看,却还是觉察得出脸颊有些诡异发烫。
他脚步一顿,扭头过来,看着她他嘴角翘了翘:“我高兴。”知道她不自在,也不待她说话,公务繁忙的秦总很自来熟的往厨房走,“冰箱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正常的饭菜了。”又抱怨,“飞机餐真难吃,有我讨厌的洋葱……”
说来也怪,秦师兄岁数也不小了,可每回他那明显带有撒娇抱怨的语气听上去……竟毫无违和感。
最近两人都很忙,联系也少了许多,乍一听他的嗓音竟有些陌生。程蔓有些心慌,还有点小惊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良心建议道:“冰箱里只有牛奶和菜……要不我煮点粥?”
“什么粥?”他居然很认真的询问。
“……皮蛋瘦肉粥?”犹豫了下,她反问。
“还是我来吧。”说着已经挽起了衬衫袖子,系上程妈专用的麦太围裙,“我煮得要比你好吃。”
“你太自大了,”她不服气,“詹姆森先生和他的太太都说我做得很好吃。”
秦师兄微笑,如实指出:“人家那叫‘退而求次之’。”
她不反驳,表情反倒像摆脱了什么包袱一样放松下来,凑过去帮忙剥松花蛋:“那以后都你做饭。”
拿着菜刀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顿。
“怎么?”
“没什么。”
他只是想,他的女孩,有时候也并不是那么不解风情。
吃完晚饭,天已擦黑,程蔓去洗碗。拧开了水龙头放水,窗外突然传来隐约的轰隆爆炸声,她循声透窗望去,外头的建筑群被夜兽吞噬成一个个模糊的影子,而天空却不断绽放出绚烂的烟火,七色的火焰流光溢彩相互碰撞,擦亮了大半个苍穹,将整个略显萧瑟寂寥的初秋渲染得活泼而温柔。
程蔓连忙关了水龙头,跑出厨房,想拉秦准一起看烟花。可一出厨房,才发现刚吃完晚饭不久的男人已经躺着沙发上睡着了,脸上还盖了本财经杂志。
沙发显然容纳不了他的身形,一双长腿以极不舒服的姿势蜷在扶手上。她愣了愣,俯身拿开盖在他脸上的杂志,眼眶周围是暗淡的黑眼圈。
他不在的这些年,她过得很平静,安稳的生活,安稳的升学,安稳的工作,没有什么大起大落起伏跌宕,努力的朝自己制定的计划一路前行,看着周围的朋友结婚生子,没事就聚一聚打个电话聊半天,忙的时候几天睡眠不足,不忙的时候就帮老师代代课,生活充实而充满希望,可夜深回宿舍时,面对空落落的房子,还是感到一室全是寂寞。
好友不是没有给她牵过线做过媒,她也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参与过几次联谊,与几个不错的男人约过会,但那感觉就好像放多了味精的菜肴,怎么品尝都觉得不对,索性就没了那心思。后来才慢慢的明白,并不是那些不好,只是他们不是那一个人。
而现在,她的心底总是有种淡淡的欣喜,也有些隐隐的不安。她有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