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让你好好休息,等想清楚了再说。”袁峥扭头就走,他怕再看一眼那双原本晶亮,如今布满了愁云惨雾的眸子便会心软答应,造成千古遗恨。
袁峥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和砸东西的声音,也没有追出来争吵,高凌很安静地一个人呆在室内。这倒让袁峥甚感不安,犹豫了一阵又返了回去。
高凌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看着桌上的大阿福发呆。朝阳照在他脸上,袁峥看得清楚,高凌脸色苍白,眼圈乌青,眼眶深陷,目中布满血丝,昨日还飞扬的神采,只一夜的工夫,便无影无踪了,就连目光也是茫然无助。心头一汪碧水,融化了仅剩的一丝冷硬。袁峥张开双臂把他拥入怀中:“小凌,对不起。我不是要限制你自由。”
高凌抱着他点头,声音无比平静:“我知道,你是怕我回不来。”
袁峥大松一口气,却只听伏在肩头的人幽幽地叹气:“可是我真的很想母妃。”
袁峥抱着他站了一会儿,然后按他坐下,把碗筷递过去:“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先别胡思乱想,自贬为民的折子也先不要写,吃饱了先睡一觉,我去找岳崧和沈捷廷他们再想想办法,等我回来再好好商量该怎么办。千万千万不要自作主张!”
高凌接过碗点头:“好,我等你。”
高凌这一等,就是六天五夜。
第六天,直到天色擦黑,安疆王才风尘仆仆地回到王府。荷田居里静悄悄地,不见什么人进出,连尚清和石小四也不见踪影。顾不得洗脸换衣,袁峥大步直奔内室,待看到窗前正提笔练字的高凌才大松一口气:“你在家啊,都没一点声音,我还以为……”
“以为我不辞而别回京城了?”高凌放下笔,迅速把宣纸折起推开,回头淡淡一笑,“我答应等你的,就一定会等。”走上前来替他解开披风,“怎么满脸胡子,都几天没刮了?”袁峥愣了一下,他已经看清了高凌写的字,那是一首词: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事太多,顾不上。三三和岳崧还有孙贺都在营里主持大局,我先抽空回来看看这边的情况。”袁峥仔细打量眼前脸色平静的人,“这几天一直呆在家没出去?”
“哪能呢,我天天和沈捷廷带着一帮子官儿和帐房师爷们一起整理帐目来着,沈大哥今天下午去找几个商会长老商议今年最后一次派商队去中原的具体事项了,我就偷懒歇半天,正好被你逮个正着。”
袁峥亲了一下高凌光洁的额头,还要进一步动作,被轻轻推开:“先去洗干净,一身尘土!”
袁峥笑笑转身去外间,就听高凌问:“你们这几天忙什么?我怎么听说西疆军里要有大动作?侍卫们也没打听出来什么具体的事情,想找个人问问都不知道去哪找。”
袁峥净手洗脸:“也没什么,就是把下半年例行的全军整训和比武提前一个月进行而已。主要是我想看看三三这两年跟着我们学得怎么样,要是能掌控全局了,我也就可以放一些权给他,我们俩过阵子微服去江南玩一阵,散散心,图个逍遥痛快。”
“哦。”高凌不追问了,他和袁峥之间早有默契,只管政务,不插手军务。军政分开,既少了很多弊端,又能应对父皇安插的密探。不多的几次去军营,纯粹是以安疆王“王妃”的身份跟着去参观游玩的性质,开军务会议的时候都自觉地远远避开。正因为如此,反而大得人心。袁峥曾开玩笑地说,如果高凌也掌军务,必定比自己更得军心。高凌也笑着摊手:“西北有六十万兵马,我一个人不够分,只能便宜你了。”袁峥笑得心满意足。
没了灰土遮面的安疆王显得胡子拉碴,高凌看得清楚,才几天的工夫,袁峥憔悴了许多,颧骨高了些,精神也不是很好,想来是既要忙军务,又要担心自己吧。想到自己的决定,高凌心中酸痛难言,叫尚清弄了一大桌他爱吃的食物,看着袁峥风卷残云,才稍感安慰。
这天晚上,高凌异乎寻常地热情,比起当初在嘉峪关,袁峥出征楼兰的前一晚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疯狂地似乎想要同时榨干彼此,眼中竭力隐忍的一抹不舍与痛楚化为袁峥模糊的身影。到最后还是袁峥实在心疼地按住他:“小凌,够了,我知道你心里苦,咬我两口吧,别折腾自己了。”
高凌紧抱着他汗湿的身体摇头:“我真的没事,我又不属狗。你累了,睡吧。”话虽如此,高凌却是等袁峥轻抚自己后背的手停了动作,呼吸均匀了,才睁开眼,一眨不眨地盯他看,似乎要把枕边人棱角分明的脸和健壮的身躯深深刻印在脑海,直到有雾模糊了双眼……
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渐渐沉缓,终于倦极而睡,袁峥才放心地真正睡去。
次日,高凌睡得迷糊中听见小四半声惊呼,应该是立刻捂住了嘴。睁眼看看天色,已近中午了,便撑着浑身酸痛的身体走到外间,只见尚清和石小四对着袁峥猛点头,皆是满脸惊喜和感激,小四还不时诧异地打量一眼尚清。见高凌出来,袁峥迎了上来:“累了怎么不多睡会儿?我要明天再去军营,你今天也别去办公了,再休息一天陪陪我。”
高凌点头:“好,我有事和你说。”
“正好,我也有事和你说。”袁峥对两个侍卫点头:“好了,你们下去好好准备吧。”
“是!”两人欢欢喜喜地应下,刚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