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赵祯心中一动,正待问话,眼光一扫瞧见地上兀自发抖的太监,不由皱了皱眉:怎么摊上这么一个蠢货?可别误了事才好。于是稍微缓了脸色,问:“可有人和他同来?”
“回、回皇上,没有。”
赵祯只能在心中叹气,真是不开窍的奴才!问一句答一句。不过他现下哪有心思顾及这些小事,只一边掀帘欲出,一边在心里暗自计较。那小太监见皇上欲起身,总算还知道好歹,飞速往前爬了几步,帮赵祯把鞋子穿上。
“别声张!知道吗?”小太监手上正忙着,忽然头顶一句低语令他不自觉抬头,正对上一双寒气四溢的眼睛。
琪瑞听到门外一路细微却略显急促的足音,当即咬牙跪伏于地。下一刻,偏殿门开,一身明黄的天子仅被一名近侍随着进得殿来,看见的就是这侍卫装扮的年轻男子拜倒在地,口称万岁。
“起来吧。”赵祯扫他一眼,看见此人深褐衣衫上隐隐血迹斑斑,不由令他一时心惊,忽然又想起有深夜惊驾杖责五十这么一条玉律。但他此时别的都顾不上考虑,刚一坐定劈头就问:“皇叔深夜派你前来,所为何事?”
那侍卫却长跪不起,依旧伏在地上回话:“草民乃八王爷府上侍卫琪瑞,已跟随王爷多年。此番惊驾不是王爷授意,乃小人自作主张,自知罪该万死,只是”,他忽然稍直起上身,再次深深下拜,“求皇上为八王爷做主!”
“哦?你说——你是自己来见朕的,那金牌从何而来?皇叔又现在何处?”赵祯问到后面一句,声音已然冷厉起来。
“回皇上,王爷他。。。今日子时在府上遇刺,已。。。薨了。。。”琪瑞讲到此处,顿时伏地涕泣如雨。
“什么?”赵祯闻言呆了一下,然后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在座椅上晃了晃一手撑在身边几上才稳住自己,“你说皇叔。。。薨、薨了?”
“是。。。”琪瑞依旧泣不成声。
赵祯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想起皇叔眉眼fēng_liú、言笑晏晏,好像刚才还在眼前一般,怎么会?那个如父如兄,手把手扶着自己步步行来,自己唯一仅有的亲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他而去了么?听着耳边男人低低的抽泣声,赵祯忽然觉得怨怒丛生和心烦意乱,哭有个什么用:“起来!把话给朕说个清楚!”
“是!”琪瑞此刻也明白过来,忙收了眼泪,正起身体。他平素也是个沉稳细致之人,否则不会在八王身边跟随多年。他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立即调整过来,对着皇上清清楚楚字字道来:“回皇上,今晚戌时三刻王爷忽然命我等全部退下,说想自己静一静,又说让草民子时给他送汤药去。草民当时心中有所疑虑,就潜身房顶,心想王爷万一有什么吩咐也不会没人应。”讲到此处,他悄悄抬眼看一眼赵祯,见皇上没有责备之色,才续道:“然后大约一刻钟后,大概就是亥时左右,草民看见侍女绿柔引人进了王爷房间后又离开。之后来人就一直和王爷在房内叙话,无人出入。后来应该是子时左右,草民正打算离开去厨房端汤药,忽然听见房内东西碎裂之声,马上下去查看,当时就见来人立在王爷榻前,而王爷已经。。。”
赵祯此时已经从刚才的慌乱之中平静下来。他坐在高椅之上,紧盯脚边下跪之人,一个眼神一个颤动都不放过。听他讲到“隐身房上”一段,赵祯暗暗皱眉,又想到此人既能拿到皇叔金牌,且不怕引火上身连夜求见,实已是置个人生死于度外,忠心可嘉,其言应当有几分可信。他定定神再往下听,眉头不由越皱越深。待琪瑞讲完,年轻的帝王已是眸光凌厉,丝毫不掩。琪瑞听到皇上清清楚楚问道:“那夜访之人,是谁?”
此问一出,赵祯看见年轻的侍卫挺直了脊背,一改先前的恭敬,居然正正抬眼不差分毫地看进自己的双眼,眸中似有火光炎炎,然后听得他一字一顿,“回皇上,来访之人即是当朝太师、庞籍庞大人!”
赵祯听此人名号一出,脑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脱口问道:“那人呢?”
只见琪瑞低下头去,悔恨不已:“草民办事不利,让几个黑衣人把嫌犯带走了,求皇上降罪!”
作者有话要说:
☆、风云
卯时三刻,早朝时辰尚且未到,群臣在紫宸殿偏殿暖阁中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低声谈笑,或饮茶下棋,间或几人目光偶一相触,只稍微一碰或是微微点头就旋即散开,无声地传递某种信息。
群臣正谈笑间,忽见一人高冠锦袍缓步而入,眉眼之间沉静一片,却于行止处现出一派张扬霸气。众人只觉一股塞外朔风携刀光凛凛、铁骑金甲呼啸而来——那是十数年间沉淀出的惯纵横沙场立于万人之前、看厌铁血生死的威势与漠然。
——中州王庞统。
站得离门口近的几人皆是微愣,便与庞统眼神碰个正着。一时之间,只见庞统一步步慢慢踱来,有人不卑不亢淡淡一点头,有人转过头去只做不见,有人讷讷行礼叫一声“王爷”,也有人直接凑上去请安问好。此时见到庞统出现,消息灵通的自是心中有数,反应稍微慢些的也多少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心中暗暗警醒:赋闲已久的中州王居然出现在早朝之上,待会御前可要提起一千个小心,不容一步行差踏错。
庞统进得殿来,才懒得管众人千般心思,只在其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