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一瞬,总觉得那目光似乎是带着探究的,但如今睁眼一看,却明明写着关切,练儿与我一对上视线,就笑吟吟道:“好了,客人去休息了,红花鬼母也走了,岳鸣珂想来也没事了,你这个爱操心的性子是不是也该消停一会儿了?还不去睡?”
确实感觉有些累了,那是骨子里透出的疲劳感,但对练儿的话不得不在意:“你……不随我一起休息么?”
“嗯。”她干脆地点点头,道:“这次带出去百来号人,现在都还没回来,虽然有珊瑚和九娘领着出不了什么事,但我还是想等她们回来再说,反正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哦,是这样啊……”也对,只怪自己心思太重,竟把这么明显的大事给忘了,被这一提醒,就道:“既如此,那我还是陪你一起等好了。”
练儿却睨了这边笑道:“两个人一起等做什么?没必要的,我看你脸色也不大好,还是先去休息吧,走,我陪你回屋。”说罢就牵了手要拉人走。
“别!”我自然是不愿意,赶紧一把反挽住她的手臂,站定脚跟坚持道:“还是陪你等吧,不见到她们,我怕是不能安心的,睡不安稳,也是难受。”
心里知道,这只是托词,不能说出口的是……此刻离开她,我才是不能安心的。
练儿目光动了动,又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忽尔一笑,也就不在坚持,道:“那好吧,就随你,咱们一起去寨前等着给她们接风洗尘。”
说是去寨前,但自然不会是去山门前枯等,从寨门出去九转十八弯,望也望不远,我俩前去的是寨前左侧的一处高台上,那里突兀而出,立于其上能望见远处绝壁间开辟出的栈道,正是通往山寨的必经之途,所以早在山寨建立之初,这里就已在大树之上因势利导地建起一处瞭望平台,便于警戒放哨。
平素我们很少到这里,此时那几个值岗寨兵见自家寨主过来,忙不迭地下来行礼,练儿也不多话,挥挥手命她们退下休息,再拉我腾身上树,落到了树丫间那瞭望用的木台上,就回头笑道:“难怪这几个家伙见我来慌慌张张地,原来值个岗也这般偷懒,真是该罚。”
我目光一扫,自然也瞧见了不大的木台中央放了炭盆,一旁还搭了软裘,不禁勾起唇道:“虽说在树上这么做是险了些,不过毕竟春寒未去,这里又空旷,雪峰上刮下风来是难受了些,练大寨主你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嗯……既然是你求情,那我就给你个面子吧,嘿嘿。”她自然也不是真动气,打趣完了,不客气地往软裘上一坐,挑了挑炭盆中的火炭,又笑道:“不错,挺暖,选这里作为等待之处还真选对了,你也过来吧。”说罢就向着这边张开了双臂。
这软裘本就不大,再看她这般动作,自己怎能不明白,当下两步过去,在弯身时略迟疑了一下,却终于还是依偎进了那温暖熟悉的怀里。
“就这么睡吧。”一双手在背上环紧,声音在耳边带着温热道:“小憩一会儿也好,等瞧见她们来了,我再叫醒你。”
于是,就当真闭上了眼。
是真的累了,是真的想睡,想陷入那无忧无虑不用思考的黑甜乡,但仿佛故意作对似的,意识却总是在模模糊糊半梦半醒之间挣扎着,眼皮涩沉,心却不能彻底静下来,连熟悉的怀抱和心跳,竟也失去了往日常有的功效。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觉得维持现有的姿势越来越令人难受,却不好随意乱动,这是在练儿的怀中,我不想她误会成好心好意对我敞开怀抱,却发现被嫌弃这怀抱不舒服。
睡着了就好了,心中安慰着自己,正强自闭了双目忍耐之际,额头却被轻轻弹了一下,一如小时候我对她那样,然后就听练儿笑道:“装什么装?睡不着就别装,这么重的呼吸,你莫非还真以为能瞒过我不成?”
于是只得叹口气,张开眼看了她,练儿虽然出言点破,却并未松开怀抱,是以我俩依然维持着彼此依偎的姿势,好在睁眼时顺势动了动,那股难受劲也就过去了。
“怎么老睡不着?想什么呢?”见我睁开眼,练儿就老实不客气地问道,语气是漫不经心的,目光却直直盯着人不放,又补了一句:“你最近老爱叹气,显得老气横秋地。”
“是么?”想对她笑,却连笑的劲头都提不起,仿佛松懈下来,也没了继续伪装的力气,只得又叹了一声道:“你也这般大了,我比你年长三四岁,或者真是已经老气横秋了吧……明明什么也没想,却偏偏烦躁的紧,不知道算不算其中一项毛病……”
这倒是真话,因一心想要好好睡去,脑子真是什么也没有想才对,一切杂念都已被摒弃,却还是莫名烦躁,烦躁莫名。
这一句听在练儿耳里,却令她嗤嗤一笑,道:“真不知羞,师父那个年纪都没说过的话,你却敢大言不惭,叫我说就是你平时操心多了,只要像往常那般,让你脑子里顾不上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就能睡好!”
她素来心随意动,说完这句,竟真就俯首下来想要亲近,自己本就不喜在这种地方动手动脚,何况现在根本提不起半点兴致,冷不防被夺去唇,只得由着她吸吮胡闹了一下,再瞅准一个空隙,偏头摆脱开来,小声道:“别这样,练儿,我……珊瑚她们还没回来,我此刻没心情做这些亲昵之事,哎,你说她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本是转移话题的无奈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