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生死,纵然是他这么个活了几万年的鲛人也没法完全改变,鲛鳞救了人,却也让小孩儿再没法长大了。
几年过去了,十几年过去了,渔村里的人看小孩儿的眼神已经从鄙夷嫌弃变成了恐惧害怕。
称呼也从傻子变成了怪物。
被苍老的父母和健壮的弟弟赶出家门,小孩儿惶然地站在海边,找着他的小蓝鱼。十几年来,他的心智与年龄一起被定格,他隐约察觉了自己的不同寻常,可他不知所措。
小蓝鱼悄悄地游过来,叹了口气。
小蓝鱼开始变作人形。他在海边造了一间屋,给小孩儿住。
“给你取个名字吧,叫了十几年的小傻蛋了。”小蓝鱼弯腰揉了揉小家伙毛绒绒的脑袋,想了想,道:“就叫小拾罢。”
小孩儿高兴地抱住男人的腿,嗯嗯嗯地点头,软乎乎地喊:“鱼鱼!鱼鱼!”
小拾就这样在海边安了家,由小蓝鱼给照顾着。村里人对他们俩避而远之,小蓝鱼也不在意,小拾想要的东西,他总能想办法给弄到。
一人一鱼就这样安宁地生活着,直到某天鱼鱼抱回来一个昏迷的男人。
小木屋里,小蓝鱼平时化作人形睡觉的榻上,满面憔悴也掩不住俊朗的男人,静静地阖目而眠。
小拾茫然地戳了戳他的手:“鱼鱼,这是谁呀?”
化作人形的鱼鱼优雅叉腰,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个随手捡回来的可怜鬼:“不知道呢。”
小拾道:“他还没醒……他在水里泡了这么久,脑子会不会也进水坏掉了呀。”
鱼鱼点头:“傻了不正好吗,刚好和你作伴。”
于是被家族算计一败涂地流落至此的殷辞还未睁眼,就先听到了一大一小在严肃讨论他脑子究竟有没有进水坏掉。
殷辞:“……”
他艰难地睁开眼,感受到体内灵力散得一干二净,怔怔地看着眼前这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哑声问:“我还活着吗?”
他当然还活着,并且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得挺愉快。
成王败寇,他灵力已废,早没了再回去争夺的资格,又经此算计,心灰意冷,便干脆在这不知名小渔村里住了下来。
鱼鱼松了口气,毫不客气地就将照顾小孩儿的重任托付给他,然后又回了海里,开始当回一条小蓝鱼。
后来的幻象,就像个充满狗血的电视剧,沈知弦就这样看着殷辞在这里消磨时光,看着他望向鱼鱼的眼神逐渐产生变化。
叹了口气。
哎,落难的可怜鬼要爱上救他的漂亮美人鱼啦。
果不其然,某天夜里,对鱼鱼产生别样情絮的殷辞,在鱼鱼难得地留宿木屋时,终于忍不住了。
他悄悄地,在那张绝色面容上,落下了滚烫的一个吻。
然后便仓皇地,像逃跑似的,夺门而出,连回头也不敢。
于是他便也不知道,在他离开后,原本沉睡的鱼鱼长睫轻颤,睁开了眼,冰蓝色的眸里,又浮现熟悉的怜悯。
鱼鱼要走了。
不管是殷辞还是小拾,都以为他说的是暂别,可鱼鱼说,他要去别的地方啦,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他本是无拘无束的一条鱼,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
他想得很好,小拾有殷辞照顾,他们是普通人,更适合一起生活,他只是一条不属于这里的鱼,拥有漫长的生命,本就不该在此羁绊如此之久。
鱼鱼毫不留情地走了。
然后在很长一段时间的压抑之后,殷辞疯了。
到底曾是个修士,有各种门路重拾修炼,可这回殷辞没有走旧路,他入魔了。
他带着小拾找过很多片海,找那条漂亮的小蓝鱼,找那个j-i,ng致绝色的男人,找了很多年。
执念越来越深,入魔之后,他时常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渴望占有的**被放大了无数倍,他的眸逐渐变作殷红,小拾有时候都不敢和他说话。
不知第几年后,他们终于在一片海域边见到了他们朝思暮想的鱼鱼。
化作原型的鲛人正倦倦懒懒地趴在岩石边歇息。有座城爆发了疫病,他费劲心思才止住了悲剧的发生,因此耗费了大半的灵力,正倦怠着,半阖着眼,修长漂亮的鱼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水面。
入魔已深的男人看着那一抹冰蓝,瞳孔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抬手,五指张开,一只j-i,ng致的环扣浮现其上,扣身上有无数密密麻麻的符纹,每一道都附着禁锢的术法。
鱼尾骤然被穿刺的疼痛让鲛人剧烈地挣扎起来,他蹙眉喘息着,猛地一回头,就撞入了一双冰冷的赤瞳中。
“我找到你了。”赤瞳男人半身浸在水里,将那禁锢的环扣彻底锁死在那漂亮的鱼尾上,沙哑着嗓音道。
鲜血从受伤的鱼尾处散溢出来,将一小片海水染得微微发红。
鲛人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着,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可沈知弦听不见了,一道剑破虚空声倏地响起,幻象顿时碎作千千万万片,男人、鱼尾、环扣、鲜血,骤然消散了个一干二净,唯有那一声“我找到你了”,还清晰地萦绕在耳边。
——不对!
沈知弦悚然一惊,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身后,将他抱住了。他仓促抬手,手中花枝仍未扔,他头也不回地就要出招,感受到那滚烫熟悉的气息才猛地顿住,手腕一转收势。
“阿瑾?”
晏瑾的气息有些不稳,眼底隐约浮现淡淡的赤色,不太明显。他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