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入了郭府,阿吉便过上了难得的安逸日子。他每日培植兰草,浇水育肥;同时暗暗记下府上都来了哪些访客,有机会偷听几句仆役间的风言风语,再找机会传递出去。虽然葛大哥反复叮嘱过,郭开府上藏龙卧虎,十分危险……但是阿吉觉得,再怎样也比拿着长矛大戟对着黑压压的秦国铁骑冲锋要好多了。
可惜郭开本人实在多疑小心,他处理公务或与门客谋划的地方是被重重府兵把守森严的内院,府上的下人只准在无人的时候进去打扫,一旦来了访客,一定会被尽数逐出,连靠近院墙都不允许。因此尽管从春天住到秋天,但阿吉所能打听到的情报依然十分有限。直到最近,他才偶然发觉了一条极为隐秘的路子,或许能够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内院;不过,万一被府兵或者郭开手下的门客高手发现了,可就是死路一条。
究竟要不要冒险一探呢?
阿吉心烦意乱地在榻上翻了个身。有时真心恨不得自己仅仅只是个花匠,那些危险可怕的事情都不必考虑;只要能太太平平地养活自己就够了。攒够了私房钱,说不定还能娶上个媳妇……
临睡前他才想起,花圃里新送来的一批蕙兰还未上肥;这活计如果白天做的话一定会散发出臭气,引起府中女眷的不快,所以只能夜里完成。他只好不甘不愿地起身披上衣服,摸黑走到庭院里。
就在阿吉在花丛中埋头苦干时,廊腰处忽然亮起几簇烛光。一行侍女秉烛在前面引路,后面跟着一个披着斗篷的神秘客人。
总管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南先生,郭大人在书室,已经等候多时了。”
“在下脱身不易,望大人海涵。”客人答道。
阿吉蓦地一惊——这声音好生耳熟。却不是最近的记忆。难道说……在赵国的军营里听过?
如果说这人就是葛大哥和司马将军一直没有找到的,真正的j,i,an细……
阿吉藏在烛光照不到的树干后面,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走进内院去了。他在原地呆站了好一阵子,这才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冒一回险。
郭府上有一个老大的池塘,是从邯郸城外引来的活水;水道穿墙而过,连通内庭和外庭后注入池中。只要逆流潜水过去,就能绕过守卫的私兵进入内院。然而,这水中还养着两种怪鱼,个头差不多大小,习x_i,ng也很类似;一种通体皆黑,一种通体皆白,游弋起来极为优美。听总管说,这是郭大人花重金从齐地买来的“y-in阳”之鱼。这种鱼生来喜食荤腥,喂鱼的人常常将脖子切断的j-i鸭丢入池中,不到片刻便被啃食地只剩一具白骨。亲眼见过这场景的下人都对池塘和水道敬而远之,生怕一不留神掉进去、成了鱼群的食饵。
某一日,阿吉却意外地看见家中的一条黄犬不小心跌到了水塘里,本以为它必死无疑,却见那犬优哉游哉地自己游上了岸,连毛都没少一根。阿吉若有所悟,于是特意抓了一只乌鸦,闷死之后丢进池里,并不见有鱼来吃;他又将鸟尸捞上来撒上些j-i血,再次扔回水中,果然很快鱼群便蜂拥而至。
阿吉这下想通了:只要身上没有血的气味,便不会被y-in阳鱼发现,也就不会被吃掉。
他在池边深呼吸了几次,终于将身体慢慢浸没。沿着水底的淤泥逆流行走,一路上可以清晰得看到黑色和白色的鱼影,但它们只是兀自游着,并没有靠近。
阿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穿过了院墙,为了不弄出水声,继续向上游了很远才爬上岸,接着再匍匐回到内院书房的所在。万幸的是,府兵们似乎只在院墙的另一侧,院内连侍女都撤去了,简直是空旷无人。只有书房之内才隐约地透出一线光亮。他紧紧贴在墙根上,回忆着葛大哥以前教过他的呼吸吐纳之法,尽可能地隐藏了气息。
“……南先生好大的架子,郭大人连带我们兄弟,可是等了你快半个时辰——”
房内传来一个毫不客气的大嗓门。阿吉认出了这个声音,是郭开最器重的门客之一,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子母风雷剑”赵北冥。
还有些别的声音也模模糊糊地抱怨了几句。这时主人郭开发了话。
“老四,不可无礼;南先生出来一趟,要令军中那些人不起疑心,可是困难重重。”这个手握重权的元老大臣总是一副礼贤下士的口气,若不识他的本x_i,ng,倒是听得人心里热乎乎的。
“不敢,多谢大人体谅。”“南先生”答道。“不知大人今晚召集我们,有何见教?”
郭开干笑一阵,压低了嗓子,“请诸位来,自然有要事相商。不瞒各位,数日前老夫又与顿弱见过一面,秦王那边托他来问,何时大事可成;老夫让他再耐心等上一段时间……”
“嘿嘿,大人何必一再犹豫,虽然季孙兄失败了,但以南先生的手段,此事本不难办到。”
“西门小子,你什么意思——”一个粗重的声音喘着气喝骂道。
“少安毋躁,少安毋躁……”先前发话的“西门”仍旧笑嘻嘻的,“季孙兄的剑术在下一向是顶佩服的;可惜现在能接近李牧身边的,我们之中的确只剩下南先生一个。”
“且住,且住,”郭开打断他们道,“老夫并非不清楚南先生的能耐,然而此事是老夫故意拖着的。秦人打的主意老夫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