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了个儿子,余下的都是姑娘。
外头那个齐氏都懒得启齿,那是个寡妇,姓曹,寡妇门前卖豆腐,无事都掀三尺浪。据说曹寡妇与陈瑄一眼就对上了,两人也没个铺垫,直接在曹寡妇家的豆腐磨盘上干了一回,在那以后,陈瑄总是有时间就去找曹寡妇求欢,简直是鱼遇上了水,日日鱼水之欢。
曹寡妇年轻,身强力壮,很快就有了身孕,齐氏早早知道这事,但陈瑄不说,她也不提,一不说如何安排这孩子,二不说接曹寡妇回府养胎,十个月一晃即过,曹寡妇要生产了。
生产的时候,陈瑄亲自去守了一夜,生的是个儿子,不过曹寡妇命薄,孩子刚落地,她没熬过去,死在产床上了。
陈瑄把儿子抱回来了,他说让齐氏认了这个儿子,齐氏当时年轻气盛,兼之她出身高门,绝不肯认了这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最后齐氏寻了个妾,将孩子交给妾侍了。陈瑄也没说甚么,他给他儿子的关爱却一点也不少,后头那妾侍生了个丫头,陈九,陈瑄给她起了个大名,久久,那妾侍很是高兴,以为这是久久宠爱的意思。
陈七不喜欢陈久久,陈九人如其名,有点儿讨厌,她生母是个不受重视的妾,只因为代为抚养了曹寡妇的儿子,就一夕得道,那种鸡犬升天的劲儿,让陈七极为别扭。
陈七与陈九闹过一回,那时候的陈九仗着自己年纪小,看中了陈七脖子上的一个宝石项圈,陈七给她了,谁知到了后头,陈九反说陈七侮辱了她,说自己根本不喜欢这粉红的宝石,陈七非要赏给她,就像打赏下人一样的。
陈七嘴笨,不善于争吵执拗,陈七被陈九吵嚷,齐氏瞧见了,当即刮了陈九一个大嘴巴子,说:“闭嘴!给你就收着,你和下人有甚么分别。”
齐氏这一巴掌刮出了千层浪,曹寡妇的儿子,也就是陈瑄的宝贝独子去说了几句,说母亲用词不当,既侮辱了久久,也侮辱了父亲。
明明白白的挑拨离间,曹寡妇儿子的挑拨离间,齐氏当年不过三十来岁,竟与陈瑄越行越远。
其实陈七想不起来更多的细节了,她与陈瑄阔别几年,她实在记不起更多的往事与回忆,非要她说个一二三,她也只能说起这些陈年旧事,对于齐氏与她自己来说,并不愉快的陈年旧事。
不过有这些也就够了,霍青棠见了陈瑄,这些足够了。霍青棠能细数陈家后宅的鸡飞狗跳,能理清楚他后院的纷争碎扰,陈瑄望着这个标致的丫头,其实当时就信了。
段桃之的姜汤喂过来,霍青棠口腔辛辣,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这是霍青棠的手,不是自己的手。陈七的掌心生的很柔顺,线条明朗,也无枝节,霍青棠的手不是,陈七附身的时候霍青棠十三岁,那时候只是隐隐能看见她的掌中纹路有些乱,一年过去,霍青棠的掌纹变得深刻,再看一眼,越发乱了。
霍青棠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又反复看了自己手,自己的确是霍青棠,在一个不知名姓的渔民家里,她以为再梦一场就能回到了过去,结果并没有。
段桃之看面前这女子的举动,她一直盯着她自己的手掌心看,也不知道她想到了甚么,眼睛里是满满的落寞。这样的落寞太教人神伤,似能引人随她一起垂泪。
“姑娘,你叫甚么名字,你是谁?”
“我是谁?”
霍青棠笑笑,“我是......”
话才出口,霍青棠就发现自己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我是......”
她的喉咙明明动了,口腔也没有阻碍,可怎么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父女
“我姓霍,叫......”
青棠指着自己嘴巴,“我姓霍,叫......”
面前的女孩子伸出手,比了一个七,段桃之看她的手势,“七,你是家里的老七?”霍青棠点头,段桃之喂她一口姜汤,说:“我是家里的老五,我上头有四个哥哥,哥哥们都对我很好,我从......噢,我还没和你说,我姓段,叫桃之,我和夫家和离了,现在一个人生活。”
段桃之说话不快,吐字也很清楚,“我从夫家出来,本想回娘家看看,但......”
青棠盯着段桃之的嘴,她说:“但家里人都以为我嫁得很好,我不想他们担心,尤其是我几个哥哥,他们原先不同意我嫁人的。”
段桃之给青棠拉拉薄被子,说:“看你的年纪,你还没嫁人吧?”青棠点头,段桃之笑,“你以后就知道了,嫁人这回事要门当户对,我和夫家门不当户不对,所以我们过不长。”
青棠望着段桃之,目露疑惑,段桃之挑了油灯,又摸了件衣裳出来缝补,她背对着青棠,青棠也听不见她说些甚么,只觉得这个女人穿一件深灰的布衣,背影很孱弱。
“砰砰砰”,外头有敲门声,声音很大,青棠听不见,只睁着眼睛靠在床板上,段桃之起身,外头是刘三媳妇,她说话语速极快,“妹子,妹子,快开门!外头官军来了,快开门!”
段桃之赁下的是刘三家的一个小隔间,两边紧紧相连,段桃之打开门,外头还在下雨,帘外雨潺潺,刘三媳妇朝里头看一眼,说:“姑娘,你醒了啊?”
青棠坐在床上,离门口太远,又逆着光,瞧不见外头那妇人说甚么,段桃之搁下衣裳,“怎么了?”
刘三媳妇站在门外,道:“不知怎么回事,又有官军来了,前几日就来了一拨,今儿又来了,说是每艘船都要挨个儿搜查,还要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