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真人口口声声说这许大夫是狐媚妖怪,他原以为是妖怪凶猛,谁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观这许大夫样貌,哪有上清真人所言半分妖气。只是上清真人说许大夫是狐妖,他就得是狐妖——方芝山始觉为难,收妖是一回事,胡乱指认别人是妖又是另一回事。可近日里上清真人成天凶神恶煞,脾气暴躁,若此事不成,全观上下怕是难有宁日。故而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无上天尊,许施主不必客气,贫道不饿。”
许西元哦了一声,自顾倚门吃饼,暗中观察这看起来不像坏人的中年道士。道士也观察她一会儿,才道:“贫道上真观方芝山,路过此地,发现施主这里……有妖气。”
许西元瘪瘪嘴,眯眼笑看那方芝山,“路过,哦?”
方芝山被她哦的有些窘迫。
许西元道:“说起来,上真观还算与我有些交情。”她努努嘴,给方芝山看保安堂一角放着的两坛猴儿酒,封口上还有上真观的印。“你们上真观有没有两位道士,叫陈元一,杨元二,酒就是他俩送来的。”
方芝山咽咽口水,暗骂陈元一、杨元二不够意思,没提到这一点。当然,提到了又能如何,该办到的事情他总是要办到。
两人的对话全给围观乡亲听得去,他们也在窃窃私语,一头说上真观与许大夫交好,许大夫怎会是妖怪,一头说上真观勾结妖怪不是好地方,也是浮想联翩各有所信。
方芝山听得那些话语,暗道一声不好,当下把脸一正,道:“我观施主此处,妖气环绕,甚是凶恶,再看施主本人……”
许西元冲他笑一笑:“如何?”
方芝山后退一步,跳下门阶,大声道:“施主你本人就是个妖,上清真人一说一个准,说你是狐妖你便是狐妖。”
这道士倒是有些意思,良心未泯啊,硬着头皮把王八说成绿豆,还揪出始作俑者的上清真人。
上清真人是得了失心疯还是老年痴呆,非要来搞上一局,他以为把自己认作妖,给她们惹点麻烦,白素贞就会知难而退,乖乖回山修炼?异想天开。
许西元道:“哦,晓得了。既如此,道长要怎的?”
按照上清真人的意思,自然是要收妖。可眼前此人分明不是妖,方芝山就算拿出那些降妖手段,现不了他的原型,要是不巧把此人打死了,他自己还得要吃官司。上真观不是法外之地,杀人偿命不是开玩笑的好嘛。正为难时,一把清丽的声音响起,大腹便便的娇娇妇人走至许西元身边,方芝山眼前一亮,这这这,这才是妖哇。
白素贞与方芝山打一照面,就知这道士深浅,上清真人派人过来必是有过一番算计。这道士自然不是自己对手,一身正宗玄门道术,比起小青和小二黑则要厉害少许,可她即将生产,哪能使出法力。她轻轻在许西元耳畔说了。
许西元一转眼珠,就看出方芝山想说白素贞是妖,忙提醒道:“道长,你也看到了,我家娘子临盆在即,你要来吃个茶吃个斋,那是没啥问题。你要胡乱动手,伤了孩子,上天有好生之德,怕是大家都落不到好去。”
“可是……可是……”修行了大半辈子的方芝山想不通,妖j-i,ng怎么会怀胎生子。以他所见,妖j-i,ng幻人无外乎吸人j-i,ng气,食人血r_ou_,助力采补。受孕一事,于世间女子皆是大亏损,何况是有道行的妖。
“可是什么?道长莫要忘记你们上清真人所言。”许西元冷言提醒。
方芝山一怔,上清真人认定许西元是妖,不是白素贞,可明明……“许夫人,可否容贫道为你诊脉?”
许西元拦在白素贞跟前,“你要做甚。”
方芝山讷讷道:“贫道从未见过……从未见过……只想确认尊夫人是否真的受孕。”
肚子那么大,又是快要生了,难道生个枕头出来?许西元只想把这道士打的满头包。只是这道士,语气诚恳……她正犹豫,白素贞手腕递了过去。“道长请。”
“得罪了。”方芝山搭上白娘子的脉门,面露惊异之色,最后深深看了白素贞一眼道:“恭喜许夫人,只是……哎,可惜了。”也不知是可惜她是妖,还是可惜她甘愿怀孕生子。
白素贞微微一笑,“道长言重了,人各有志。”
方芝山心绪稍平,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搞破坏、毁名声。他已广而告之许大夫是狐妖,这也算是完成任务,能对上清真人有所交待了吧。“既如此,其他的事情往后再说,往后再说。贫道先行告辞,叨唠了。”
围观民众想是未料事情会如此发展,嘘声四起,各自散去。
许西元好气又好笑,朗声道:“劳烦道长传话给那牛鼻子上清,老而不死是为贼,老而天真是为蠢。”
方芝山也是妙人,哈哈笑几声道:“许施主多保重,这话小道可不敢传。”
一早便是一场闹剧,转眼间人都走了,像是一切都从未发生过,可许西元心里却升腾起抑制不住的烦躁。
下一次,会是何时?
白素贞掰开她紧握的拳头,手指头划过她的掌心,道:“西元,自今日起,保安堂暂且关了,给张甲和陶掌柜算好工钱,让他们先行回去吧,一切等年后再说,可好。”
“好。”
白素贞勾勾她的手指头,柔声道:“来,陪我用早饭。”
那边厢,有看戏不过瘾的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