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年轻,身材紧致,露着肚子也还赏心悦目,康平也就看看过了。如今十年过去,睿王逐渐年长,肚子上都积了一层膘,还这么摊在外头晒,实在是有些叫人不忍直视。
睿王大概也知道自己现在突肚不好看,不太像年轻时赤肚皮躺在王府后院晒太阳,美其名曰晒书了。但是年轻时候看书必露肚皮的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
康平背着身,等睿王窸窸窣窣系上衣带,才转过来道:“不知道睿王殿下在阁中,多有叨扰。”
睿王尴尬笑笑:“呃……三娘子也来看书啊?”
康平扯道:“是,送了七郎来府上听课,我没事做,听说这里藏书众多,过来瞧瞧。”
睿王道:“哦哦,荼蘼说过,收了你弟弟做弟子。你要看什么?随便看,别拘着!”
康平当然不会跟睿王客气,道了句谢,便摸着那排书架,随手抽了一卷下来。
她对睿已经是十分熟悉了,这两排书架却从未见过,想来是她死后新置办的。上头的书看着都很新,看来是这几年睿王新寻来的宝贝。
竹简被一根红绸捆着,她轻轻解开,却见竹简上并无标题,只是零零星星写了一些文字。
她认识这些字体。
方正茂密,横轻竖重,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却是出自女子之手:翟融云。
康平一愣,没想到随手一扒拉就能扒拉到阿云的手记,但是这册书她从未见过,阿云又是何时留下来的?
书写得有些凌乱,某些字缺笔少划,读起来十分艰难,甚至更有奇怪的符号穿插其中。她知道翟融云素来有自己一套记录方法,颇为艰深,简直就像是写天书一样,那些歪七扭八的字挤在汉字中间,左颠右倒,普天之下只有翟融云一个人能读懂她自己写了什么。
康平不知道睿王是从何处寻访得来的这卷早已经散失多年的翟融云手记,便拿了书问:“殿下,此卷可否借我一阅?”
睿王看了一眼:“哦,此书是内人一个故友所写,不过她写东西谁都看不懂,你竟然想研究么?”
康平点了点头。
睿王颇为大度:“拿去吧,别弄坏了,记得拿回来啊!”
康平点了点头,将竹简揣在了怀里,。
见康平出去,睿王烈这才摸了摸被砸疼的鼻子,那竹简真是沉重,砸得他鼻梁骨都要断掉了!下回还是让人把字都誊抄到绢上,这样就算掉脸上也不会疼。
睿王烈想着,伸手扯开了衣襟,卧倒继续看书。
康平知晓翟融云有个习惯,有时候写东西喜欢从左往右横着写,而非自上而下,自右向左竖排书,不知道她这个习惯的人读她的东西往往颠三倒四,什么都看不懂,她算是知道这个习惯的,所以偶尔还能读通几句。这篇手记似乎是她早年所写,字体还微有些稚嫩,当是年轻时候腕力不足所致,康平摊开来横着看了一遍。
“北魏元氏当政,太和十八年,……都洛……?”某些字因为比划少得太厉害,实在是看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慕容康平又想了一阵,脑子里是在没想到哪里有个北魏元氏,哪里有什么太和这个年号。大燕建国早期还未收服鲜卑各部之时,代北有拓拔部代国曾短暂地改国号为“魏”。但也并没有元氏这么个人。
后头又跟了三个字,“曹魏亡”,这事儿她是记得。司马氏代曹立晋,结果司马天下没两年,八王之乱,诸胡入主中原,将那帮南人统统赶到江左去了,中原大乱,政权更迭,仅他慕容一部就先后建国三次,又被灭国三次,直到世祖抓紧机会一统江北诸胡部落,破秦、代、凉,定吐谷浑,才有了如今绵延百年的慕容大燕江山。
“曹魏亡”后头又是一串鬼画符,划去,又加上,慕容康平看不懂,也猜不出她写着何意。
再往后,又写了什么匈奴,石勒羯,苻洪氐,姚苌羌,慕容鲜卑。康平猜那匈奴前两个缺笔少划的字应当是“刘渊”吧。看着略有些相似——且和当年他们胡人南下的史实相符。只是翟融云在慕容鲜卑四字上头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叫人猜不出她想要表达什么?是说五胡之中最后胜利者是慕容鲜卑么?
再往下,又出现了北魏元氏什么化这个不知所云的称呼。
康平尚要继续往下翻,王府上的下人却过来说道:“娘子,课上完了,王妃请你去吃茶。”她放下书卷赶忙去了。
吃完茶,又到了该离开的时候,睿王烈素来宝贝他的藏书,自然是不肯让康平把翟融云的手记带走,康平心想反正明日七郎还得来听课,明日再看,不急于一时,便拜别睿王夫妇回府。
谁料一到郑府上,又见着了熟人,那个东宫散骑都尉马竟探头探脑缩在后门,见到康平的马车来,又是踌躇不定的样子。
他这会儿倒是学乖了没进院子。
秋韵打了帘子问康平要不要当做没看见。康平想了想,还是见一见吧。
七郎不知道马竟是谁,颇有些好奇,绕到秋韵旁边去瞧。康平笑了笑道:“是太子东宫的舍人。”
七郎问:“是来找二姐的么,怎不进门去,鬼鬼祟祟的站在这里。”前两日太子旭过府拜访的时候,七郎在水木书院,所以不知道马竟在东苑里的闹剧,也不清楚太子和郑家姐妹间的牵扯,便以为东宫来的人,一定是来找郑珍容的。
康平不想跟他解释这种腌臜的事情,叫车夫停了车,施施然走了下去。
马竟第二次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