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慕寒一言不发,骤然收回气势,径直离去……
爹爹这是要瞒着娘亲吗?
岩睚满怀心事回到房里,这才发现夏莜染已经醒了,正乘着手臂,努力着要起来的样子,小不妻挨在夏莜染身边。岩睚眨了眨眼,大步走过去,到床边又突然停下,对上那双迷人的深紫色眼眸,有种灵魄会被勾进去的错觉。
移开视线,岩睚注意到对方仍坚持要起身,动作很费劲,心里还别扭着,身体却已经主动凑上去将人扶着做好,看到自己扶着对方的手,岩睚嘴角抽了抽,有种想砍了算了的冲动。
心里的疑惑并未就此被压下去,反而升起强烈的不安,她探究地打量着夏莜染的脸,似乎想从中找出什么东西来。
“被我迷住了?”
夏莜染勾起唇,苍白的面容少了往日耀眼的妖娆,多了分柔弱的病态之美,惹人垂怜。
岩睚目光闪了闪,嘴唇翕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干巴巴地挤出一声代表她不屑的语气词:“嘁!”
总感觉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他们,偷偷算计着什么。
亓官慕寒出来,直接出城至城外三十里路,越走越偏僻,人迹罕至。直到寻到一条小溪,过了石桥,往下游又行了十里路,在河边坐落着一座破旧的竹楼。竹楼外被篱笆围了一圈院子,外围爬满了繁茂的野蔷薇,粉色的花朵形成一簇簇堆积在翠绿的枝蔓上,地上飘落着零星花瓣,好一幅“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画卷。
在院子长着一个高大茂盛的桂树,没有花,巨大的树冠几乎将整个院子盖住,隔去了炎热。
院子的主人似乎对亓官慕寒的到来早有预料,亓官慕寒一到,紧闭的院门缓慢地开启。一股庄重而古朴的气息散发出来,亓官慕寒站在门口,凉薄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双手自然垂在身侧,若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左手的小指不经意弯曲,时不时颤动一两下。
亓官慕寒面不改色地看了院中景象一眼,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表情,他踏着优雅的步子,沉着而淡然,踏入第一步时,长发无风自动,再一步时,一缕发丝飘飘忽忽落在地上……
亓官慕寒看也未看被削断的发,动作不受一丝一毫的影响,行至院中桂树下,他坦然直视里面竹楼,竹楼门外已多了一个佝偻的身影。
佝偻着身躯的老人自高而下地俯视着,他的声音分不清男女,就像即将枯竭的泉水,苍老而溃败,质问着亓官慕寒,语气怨恨。
“你来做什么!”
亓官慕寒微垂下眼帘,冰冷的声音带着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以及一丝敬重:“老夫人。”
……
归麒醒来时,已经快天黑了,他还在想今日怎得睡得这般晚,猛然发现自己睡在屋里,房中还留下了熟悉的禁忌。
心里登时冒出一丝不安的想法,归麒利落跳下床,挥手将禁制撤去。
归麒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应该在的人。他又闭上眼睛,希望能感知到哪怕一丝熟悉的气息。但整个院子,除了自己,只有岩睚和鬼不妻气息,夏莜染也不知何时离开了。
归麒睁开眼睛,眉头压下来,嘴角上扬,笑得张扬,漆黑的眸子里却幽静得可怕。
归麒大步走到门口,伸到门前的手又收了回去,半路转了个弯,放到自己身上,缓慢地整理自己的衣着,耐心地用指尖抚平每一条褶皱。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样的动作,直到将最后一条褶皱抚平。
做完这个动作后,归麒站好,走回床边,坐下。
天色越来越暗,岩睚望着夜幕上空灰蒙蒙的月亮,不由担心娘亲到现在还没出来,敲门也不见答应。
这可如何是好?
随着时间的流动,禁制的撤消,房中最后的一丝冷香也消散于空中。
房中没有点灯,归麒依旧保持着之前坐下的姿势,如石像一般巍然不动。他藏于夜色,肩上的毒蛾闪耀着红光,成了黑暗中唯一的一点颜色与光。
无人能看到,淡淡的红黑色雾气从归麒身上溢出来,只是过程太缓慢,以至于归麒自己都无察觉。
这一晚的时间过得极慢,归麒从不知道原来时间可以这样的漫长。即便是曾经最艰难的时候,他也不曾觉得时间有这样难熬过。
整整三日,月城沉浸在暗无天日的黑夜之中,门外响起了激烈的敲打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娘亲!娘亲——”是岩睚,“娘亲你快出来,赤月给我传来讯息,说爹爹回去了!娘亲!!”
砰砰砰砰——
“娘亲!”
岩睚的声音似乎经历了一层厚重的浓雾才传进归麒的耳中,归麒坐着没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似的,迟钝地点了下下巴。
外面,岩睚还持续不断地一边敲门一边喊着:“娘亲!爹爹回家了!娘亲!娘亲你听到了吗?娘亲……”
回家……
“呵……”
归麒扯了扯唇,干燥的嘴唇因拉扯撕裂开一道小口,旋即感觉到唇上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一丝猩红将苍白的唇染得如点了口脂般艳丽,岩睚缓慢地站起身来,身体僵硬得似乎快石化了,随着动作发出咔咔的响声,他转了转酸涩的眼珠,眼球发热,好像马上会留下咸水。干涩的喉结吞咽滑动,舔了舔翻起死皮的嘴唇,口腔中顿时充满腥甜。
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