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乔装停当,便即启程上路。金陵到云南千里迢迢,梅长苏的意思原是要众人快马加鞭,尽量将路上的时间缩减到最短。可此时天寒地冻,从萧景琰起没一个同意他跟众人一起冒着风雪骑马的。梅长苏拗不过他们,只得不情不愿地上了大车,嘟囔道:“我这幅模样坐在大车里,不怕人起疑么?”黎纲连忙道:“不会的,车中放了几坛酒,铺了虎皮毡子,看着就满像那么回事了。”梅长苏横他一眼尚未答话,萧景琰已忍笑道:“那恐怕还得派个人看着舵主,否则他独自在车中,假戏真做地将酒都喝了怎么办?”
众人上路没多久天空中便飘起小雪。蒙挚劝萧景琰到大车上避一避,可后者只上车呆了半盏茶的功夫,确定车内足够暖和,舵主没什么不适不妥之处便又跳了下来,打马一径朝前跑,说是要去探路。
蒙挚正待追上再劝,梅长苏撩起车帘唤他:“蒙大哥,由他吧。飞流盯着呢。”
蒙挚拨马与大车并行,狐疑地看他:“你是不是又背着他干了什么事心中有愧?否则何以如此纵容他?”
“……”梅长苏很是无语地与他对视,“蒙大哥,你别老说这种有歧义的话行吗?”他从车窗中稍稍探出头,看着前头萧景琰的背影:“他在宫中憋了这许多年,好容易出来一回,就别再拘着他了。你看,兴奋得跟个小孩似的。”
“是吗?”蒙挚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经梅长苏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这些年已养出些城府、平日总是绷着脸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帝王,今天似乎确是特别高兴。
罢了……蒙挚将规劝的话默默咽住——横竖劝也无用,自己就别揽易公公的活儿啦。只是看看这一行人,两个摆明了出来放风你纵着我我纵着你的,三个唯”我们宗主/苏哥哥“之命是从的,还有两个二十刚出头的生瓜蛋子……
蒙大统领捏捏眉心,感觉自己像是带着一群小孩出门游玩的唯一大人,任重而道远。
--------完----------
番外 琴师
1.
太安五年秋,南楚遣使团来朝贺大梁天子大婚之喜。
大梁天子改制变法,硬要和一个男子成亲,而该男子还是他朝中重臣,在列国诸君眼中根本就是一场闹剧。若是换了从前,他们只会将此事作为笑谈,讥讽一番大梁皇帝的荒唐无稽也就罢了。
可数年前那场以一敌三的大胜重又稳固了大梁在列国中的地位,它的国力经过这些年早已今非昔比,大渝北燕还需像属国般岁岁纳贡,所以不但不敢讥笑,还得依邦交之礼派使臣来朝贺——当然这次的使者比萧选在位时派来的那些可不知谦卑恭敬了多少倍。
南楚与大梁表面上一向睦邻友好,又有联姻之宜,自然更加要来道贺。
顺便看能不能迎当年议定的大梁九锡双国公主回国完婚。
说起来这桩亲事六年前便已议定,谁知大梁接着两次国丧,一晃便是五年。国丧过后南楚还没派人来迎娶,大梁便先派人到了南楚,说道公主抱恙,不能长途奔波跋涉。盼八皇子殿下体恤,待公主大安了再成婚。
可公主身体太弱,病势反复,于是又拖了一年。
紧接着大梁皇帝自己要大婚,在情在理没有臣妹越过皇兄去的,只好再等半年。
其实南楚国君在这一年两年的等待中,也早咂摸出点接近真相的滋味来了——听说大梁皇帝向来很疼爱这个妹子,恐怕这么一拖再拖的意思,是压根不想她远嫁。只是亲事是他父亲定下的,又涉及两国邦交,不好意思直言反悔罢了。
南楚国君认真权衡了一下利弊,决定顺水推舟地送大梁这个人情——因为掐指算算景宁公主已年过双十,又听说整天七灾八病的,自她父皇驾崩就没消停过。硬娶了回来怕也是个美人灯,吹一吹就灭了。她福薄命短不要紧,只怕到时本就憋着火的大梁国君以此为借口悍然开战可怎么好?
想想云南穆家军这些年越发强横的阵容,南楚国君觉得还是不要给大梁这个借口的好。
说到底只是联姻,娶哪位公主不是娶?
可是取消婚约这种事一定只能由大梁提出,否则九锡公主就成了被人退婚,颜面何存?
南楚国君思来想去,使团临行前将使臣悄悄叫到跟前叮嘱,让他务必在不损伤大梁颜面,不让大梁皇帝误会他们嫌弃景宁公主的前提下,委婉的表达假若大梁想解除婚约,南楚并无二话。另换哪一位公主或者郡主都是可以的。
使臣宇文暄十分气闷。
上一次他出使大梁何等风光,这次却像是还未出发便低人一等似的。
谁知更令他气闷之事还在后头,楚帝以己之心度人,觉得梁帝与男人成婚不过是口味清奇,不爱柔美艳丽的女子,喜欢文弱清秀的男人而已。
所以他决定投其所好,忍痛将大楚皇宫中最好的一名乐伶送给梁帝以示“结与国之欢心”的诚意。
这乐伶琴技超群,别说南楚,放眼四海能与之比肩的人也屈指可数。不过琴技只是其次,重要的是这也是个“文弱清秀”的,男人。
宇文暄觉得这一记马屁多半要拍到马腿上,毕竟与梁帝成亲的那位可不仅仅是“文弱清秀”那么简单,人家从前是名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