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豫津正要说话,萧景睿伸手一拦:“豫津这几日身体不适,待会儿回府还要服药,不敢让他在外留宿。”说着拿酒壶斟了三杯酒在面前一字排开:“我自罚三杯,给袁兄陪个不是。”
他一口一杯,将三杯酒依次饮尽,袁公子和众人见他如此,知道留不住,起身陪了一杯,说了些场面话,送二人出去不提。
12.
上了侯府的车后,萧景睿因方才那几杯酒饮得急了,有些头晕,便靠在车壁上双目半闭着假寐。言豫津偷瞥了他好几眼,几次张嘴,又找不到话说。
接近宵禁时辰,长街上几无行人,四下寂静无声,唯听马蹄得得、车轮辘辘。走到半途,大雪如期而至,一片片鹅毛大小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大约是周围太安静,雪落在马车顶上,竟似有簌簌之声。
萧景睿这些年武艺大进,内力自也今非昔比,靠着车壁吐纳调息了片刻,那点酒劲就被压了下去。他张开眼睛,先撩开车帘看了看外头,顺口道:“这么大雪,不知会积多厚,明天阿森可要高兴了。”说完放下车帘转回身对言豫津道:“你俩都悠着点,别又在雪里滚得一身s-hi。”
言豫津恹恹地“嗯”了一声,萧景睿惊讶他这次竟没说自己啰嗦,仔细看了他一眼,问道:“不舒服么?又喝多了?”
言豫津没j-i,ng打采地摇摇头。方才忽然意识到的萧景睿与他的不同,令他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不同会成为他和景睿之间的一道沟。而随着时光推移,这道沟会不会越来越深,越来越宽,最终变得不可逾越?
他和萧景睿,会不会像许许多多年少时形影不离,长大后各自成家立业,在漫漫人生路上分道扬镳的朋友一样渐行渐远,变得只在年节下互相递一张名帖送一份礼,明明同住在金陵,却连面都不大见了?
现在景睿虽然住在他府上,可是能住多久?他如今在朝中崭露头角,深得凤王器重,又那么一表人才的……听说都已经有人在跃跃欲试地准备给他说亲了。景睿只要寻到情投意合的女子,自然就不会再住在他府上,到那时……
他脑袋昏沉沉地自顾自瞎想,忽然一只温热的手贴上他额头,萧景睿不知何时已凑了过来,声音中带着些疑惑:“没发热啊,怎么呆呆的?我看你就是喝多了。”
“真没有!”言豫津甩头避开他手,心却像被那手心的温度熨帖了一下,暖了起来。他本是豁达洒脱之人,向来不喜欢把情绪藏着掖着,更何况这是对着萧景睿。当下抿了抿唇,干咳一声道:“方才……他们那些玩笑话,你别往心里去。你知道那些人,喝了酒嘴上就没把门的了。”
“你都说是玩笑了,我为何要往心里去?”萧景睿斜他一眼,“你这么半天古里古怪,就是在想这个不成?”
言豫津讪讪地笑,萧景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摇头道:“言公子,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有多小气啊?”
话说出口,言豫津也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嘿嘿笑着找补:“没有没有,只是萧公子素来端方,我怕他们冒犯到你嘛。”
萧景睿回他一个“呵呵”假笑,扭头又去看雪,心里悄悄道:其实他们也没说错什么。
不一会儿马车微微一晃,停了下来,已是到了侯府。
萧景睿先跳下车,言豫津跟着下来,没提防脚下s-hi滑,一个趄趔撞上了萧景睿的背脊。萧景睿回手扶住他:“醉猫,小心点。”
迎门的下人上来为他们撑伞,老管家一听这话,立刻向言豫津投来责难的目光。言豫津怒道:“都说了没醉!”府门前的石狮子上已积了薄薄一层雪,言豫津眼珠一转,顺手把狮子头上的雪扒下来捏成一小团,飞快地塞进了萧景睿的后衣领里。
萧景睿被冰得一个激灵,短促地“嗷”了半声,手忙脚乱地反手去掏脖领里的冰雪。但那一团小小的雪化得飞快,早有一大半变成了雪水一路顺着背心流下去,滋味简直一言难尽。
言豫津趁此时机已经哈哈笑着撒腿跑了,边跑边嚷:“我还没你喝得多呢!凉快不?给你醒醒酒!”
萧景睿深吸一口气,忽然纵身而起,从房檐上扫了一团雪下来,攥着去追言豫津:“凉不凉快,你试试就知道了!”
两人在这茫茫大雪中你追我赶地一路打闹到房门口,全不管老管家在后头颤巍巍地喊:“小侯爷,萧公子,别闹啦!当心着凉——唉!”
言豫津这一晚喝了酒,又和萧景睿打闹了一通,洗了个热水澡睡下后几乎是沾枕即着。
梦中飘飘忽忽地走进一处富丽堂皇的厅堂,桌上点着红烛,到处挂着喜幛红绸,总之是满目鲜红,晃得他眼都花了,看人皆是面目模糊。他正想着这是谁家办喜事呢?忽然一群人簇拥上来,一边七嘴八舌地嚷“吉时到啦!”“新郎呢?新郎呢?”“快来拜堂!”一边把他推着向前走。
言豫津大惊,叫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新郎啊!”可声音出口却被淹没在周围的噪杂里,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他一低头,又见自己身穿大红吉服,胸口还系了一朵硕大的红绸花,正是新郎的打扮。顿时更加着急,脑中乱哄哄地想:真是我成亲?怎么会?我这是要娶谁?
他手脚发软浑浑噩噩地被推到喜堂前,跟一个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