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人终于立住了,笼罩在大枣村头顶上的浓雾,也开始慢慢地散去,人们的心有了对石人的依赖,也开始趋于平静。
此时,司太平二十四岁,已经是七个孩子的父亲,他也养成了遇事少言寡语,喜欢眨眼睛的习惯。
孩子小而且多,家境又不好,一时还没有人给他提亲再娶。
即使是有人给他保媒,介绍给他比公羊香更漂亮的女人,他也不想见面,他已经有了心仪已久的女人。同时,他也需要冷静一下自己的思想,还要慢慢恢复被伤害的自尊。
司太平身心同时受苦的日子开始了。
为了把这七个孩子养大成人,他对人生有了比别人更深刻的感悟和体验,他开始在看不见曙光的慢慢长夜里煎熬,苦心等待天明的到来。
有时,他一个人坐在门前的石头上抽烟,看着来往的猪狗和熟悉的人们,他就感到有一股使他倍感痛苦,又无法驱散,沉重的水一样的东西迅速弥漫浸泡他的全身,他痛苦地感叹道:这些猪狗看上去都比我轻松,因为他们没有lún_lǐ和尊严之说;这些行走的人们看上去也比我轻松,因为他们的家庭没有发生出乎意料的不幸和使男人丧失尊严的突变。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承受得最多。
为了孩子,为了维持这个家,无论如何,他这个男子汉得在这个心灵的暗夜里无限期地熬下去。
熬时间就是胜利,就是未来。
在天明还没有到来的时候,他的大姐司杏花熬生活的功夫不如弟弟,司太平在生活的底层苦苦的挣扎,使她看得心酸心疼心焦,她除了帮助弟弟带孩子照看家,做些必要的家务活之外,别的事她爱莫能助,她着急上火,她在打掉牙往肚里咽,刚强的弟弟在看不到尽头的黑夜里,她先是痛苦着压抑着消瘦着。接下来,就只能是窝火,口舌生疮。再后来,她的脖子底下长出一个大疙瘩,破皮、化脓、黄水流淌不断,疼得她钻心裂腑,喊爹叫娘,彻夜难眠。
听村里有经验的老人讲:这是毒火疮,如果救治不及时,脖子就会全部烂掉,脑袋最后就从烂掉的脖子上掉下来。
那时,人也就死了。
难道就没有办法治疗吗?司太平不甘心地自言自语问道。
有。办法还是有的。世上的东西,一物降一物,有软就有硬,有高就有低,有生就有克。据老年人说:山海关那个地方。有一个专门治这种毒疮的祖传世家。
大姐夫体弱多病,又从来没有走出过这连绵起伏的大山,大姐已经很难走远路。于是,去山外接大夫来给姐姐治病的重担,就责无旁贷地落在司太平的肩上。
因为他是男人。
“你能行吗?”大姐司杏花担心地问从未出过远门的弟弟。
“行!”一个坚强有力的字,从司太平的厚嘴唇中吐出,他已经下过几次决心,一定要去山海关,把大夫请到家里,治好姐姐的毒疮。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疼她爱他的大姐只有一个,他要尽自己的所能,治好大姐的病。
“姐姐对不起你。”
“不!大姐,是我对不起你!我拖累了你,我一定要找人治好你的病。”司太平抹掉脸上的汗,咬着牙,一字一板地说道。
第二天一早,在太阳还懒得出来的时候,司太平就早早地告别家人,背上几个窝头做的干粮,怀着对山外世界的恐怖与兴奋,踏上陌生的为姐姐求医的道路。
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衣服破烂,脸色黝黑,眼睛深陷,带着疲惫的司太平回来了。他穿着露脚趾头的鞋,推着单轮的手推车,用自己的双脚,跨过漫漫的盘山小道,把山海关大名鼎鼎的霍老先生,推到这个偏僻的小山沟。
小山沟又一次被司太平的所为震动了。
人们不知道司太平是怎么走出大山?又怎么找到霍老先生的家,他是用什么办法?将只有在说书人的嘴里听到过的大地方的名医请到这里来?
很快,各种传闻不胫而走,每一种传闻到达司太平这里需要印证时,他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于是,司太平在人们的心中又增加了几分神秘感,他也变得更加少言寡语。
霍老先生治病时,依照惯例,不允许别人观看。但是,这次给司杏花治病时,他却特许司太平在场,并且讲给他说:他姐姐脖子上的毒疮,有如树上长的果子,树根在人的脊背上,要想让这果子萎缩自然脱落,就得除根。
于是,老先生用手比划几下,在她姐姐后背上找好尺寸,用小刀在他姐姐的脊柱两侧切两条一厘米长的小口,出血为止。老先生说:这就是除根,以后永远不会再犯。
然后,他又从口袋里掏出黑红色,还有些发硬的药膏,放在灯火上慢慢烤化,贴在刚割的刀口和她已经化脓的脖子上。
霍老先生的整个操作过程,司太平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并且默默地记在心中。
当晚,司杏花的脖子就不疼了。
她再也不用在深夜里哭爹喊娘地用叫喊来分散苦痛。
从她得病的那一天起,她第一次安稳地睡到东方的山头露出火红的太阳。
司太平很有心计地眨几下眼睛,他感到了霍老先生的神奇和重要。
第二天早饭后,霍老先生就坚持要走,司太平没有同意,说是这里有一个山沟,有幽深凉爽的山洞,有清澈温热的泉水,有满山茂密的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