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进汪,洋大海,激不起任何波澜。
而想到心里那个小丫头,心海在一瞬间翻涌了千百下。半月前他被母亲捉回去,日夜惦记着她,人生头一遭不思茶饭,每日派了四儿到国公府来询问情况,知道她能跑能跳后,又欣喜得午饭连吃了三大碗。
只是现在这个小丫头又跳到哪儿去了?国公府的表妹们都在这儿,莫非她又赖床了?
四处转了会儿也没寻见承钰,他决定干脆绕到外祖母的凝辉院去捉她。
承钰也的确在凝辉院,不过她没有赖床,她本来和琴儿去了前边的正厅,看陆玉武来了,突然想起几月前他要的玛瑙石腰佩做好了,但被她收在妆奁里忘了拿来。今日他来了,就正好送给他。
她回屋子打开红漆花鸟紫檀木的小箱奁,里面安安静静躺了个银白色绣松竹野鹤的荷包。打开荷包,拿出一个圆圆的赭红色玛瑙,两面刻了相同的图案,虽比不得玉石莹润光滑,但胜在流光溢彩,颜色庄重不失身份。
玛瑙石的腰佩,也只有玉武哥哥想得出来。承钰不禁笑出声来,却听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在笑什么?”
“玉武哥哥。”回头正是这块腰佩的准主人,穿一身月白色直裰,眉眼一如既往的贵气雅致。
“这回没有赖床啊。”陆玉武还想打趣她一番,见小丫头已经穿戴齐整,头发乌墨一般,挽成垂挂髻,只是……这两边垂下来的头发似乎没有从前浓密了。
“承钰,你掉头发了?”陆玉武手掌虚虚一握,发丝冰凉,稀稀拉拉地垂下来。想来是因为砒霜之毒,他回去翻看了许多医书,上面说长期少量服食此物者,会头晕落发。
承钰自己也摸了摸,还真少了许多,怎么之前没注意到。
“可能秋天到了吧。”她说了句玩笑话,但心里隐隐担忧头发会悄悄掉光,某日起来成了秃子,让平彤没头发可梳。
“什么秋天到了,你又不是树。”陆玉武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承钰摸摸他弹过的地方,嘟囔道:“玉武哥哥要是再捉弄承钰,腰佩也就别想要了。”
“怎么不能要?腰佩做好了?快给我。”说着又望承钰脑门上弹了一下,这次的力道比刚才大,承钰“啊”了声。玉武哥哥怎么越大越调皮了。
陆玉武笑着不做声,眼里早瞥到承钰手里的荷包,一把抢过来,打开便滑了块玛瑙石出来。
左看右看,翻来覆去地看,他看得爱不释手,只是盯着石头上的图案皱了皱眉,“承钰,你这是给我的吗?怎么上面刻的是松柏野鹤?”
松鹤延年,他以为这是送给老人家的。
“当然是给你的。”能要玛瑙石做的腰佩,也只有玉武哥哥了。前世她嫁给孙涵不久,陆玉武就战死沙场,英年早逝,这一世给他做的东西都带上松鹤,承钰希望能保佑他长命百岁,平安健康。
重生以来,他是第一个打开心扉,让她感受世间温暖的人。
“好吧。”陆玉武又看了眼腰佩,毫不犹豫地把他系在腰间。暗红的玛瑙石缀在月白色的衣衫上,像晕开的一滩鲜血,承钰忽然觉得不吉利,想让他取下来。
他却用手捂着那枚腰佩,让承钰摘不到。“给我了就是我的,可别想再要回去。”
承钰气结,怎么这个在人前谦谦君子一般的表哥,如今老是跟她耍赖。
“我还要带着它去漠北呢。”陆玉武说道。
“去漠北?”
气氛一下子有些沉重,陆玉武刚才捉弄承钰时的调皮欢乐凝在脸上,他敛了笑容,带着歉意说道:“我已经十五岁了,祖父说是时候出去历练。等下月中旬外祖母过了寿辰,我便会和祖父二叔一同起程,去往漠北。”
要走了啊?要离开了?去漠北。什么时候回来?没去过那地方,不过听说环境很是艰苦,飞沙走石又极度缺水,吃的也不好,日子好苦的。
承钰想说点什么,比如衣物要带够,比如保重身体,比如记得写信给她,话到了嘴边,却只“哦”了两声。
两个人都不说话,空气安静了片刻。
小丫头为什么不说话了?她会舍不得我吗?她会哭着叫我别去吗?如果她说一句不让我走的话,我愿意留下来,即使吃祖父几百棍军棍。
“嗯……好男儿志在四方,玉武哥哥有自己的志向要去实现,承钰在这里祈祷玉武哥哥平安顺遂,杀敌建功!”
陆玉武怔住,小丫头的话郑重而严肃,她没有叫自己别去,而是愿他建功立业。
眼里泛着失望,但嘴上却微微笑起来。好吧,既然承钰想看自己骁勇歼敌,那他就去漠北杀他百万的匈奴军,到时捧了皇上的封赏全给小丫头。
“好,玉武哥哥听你的!”
承钰笑得有点惨淡,她心里明白,沙场戎马是陆玉武的宿命,他天生就该上战杀敌,就该凭此扬名千古。即使她再舍不得这位表哥,但就算她说出不舍的话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欢欢喜喜地祝福他,为他祈祷。
重来一世,她还是第一次尝到了点离别的苦楚,即使前世今生离开泉州来到金陵,也没有此刻感到的伤愁。
“这是什么?”她正背过身拼命把眼泪咽下去,却听陆玉武不知发现了什么,很惊喜的语气。
转过来一看,原来他看到了她绣给孙怀蔚的鞋子。鞋子刚做好,还没来得及给他。是双黑色的圆头鞋,他拿在手里瞧了瞧,又拿到脚边一比,这鞋竟和自己的脚一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