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夜空里月亮不见影儿,只有漫天星斗。
小时候师父跟她说,天上有多少颗星,她就采过多少男人。她坐在师父怀里一颗一颗的数,数够了,指着最显眼的明月问师父有没有采过。师父说没有,说她就是月亮,男人都是星星,所以叫众星拱月。
现在师父没了,月亮也没了,她又是什么呢?
进了柴房,里面漆黑一片,还没站稳先听到了蚊子的嗡嗡叫声。唐欢想问侍卫能不能送点驱蚊熏香过来,转瞬一想,她还当自己是被那个男人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吗?
不是了,现在她就是她,再也不用装什么好女人,再也不用装喜欢他,她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
不是她傻非要跟他置气罔顾性命,只是为何还要装?装了也没用,他什么都记得,他不肯要她。不要就不要,反正现在她把真相告诉他了,若他依然坚决不信若他不怕死,大不了半个月后一起死呗。
别的享受,她也不会求他。师父死后,没有遇到他之前,她都是一个人过的,这点苦算什么?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连几只蚊子都要计较,她干脆找个有钱老爷嫁了当享福的夫人罢了!
躺到干草上,唐欢用袖子遮住脸开始睡觉。
蚊子飞来飞去纠缠,耳边全是嗡嗡声,吵得人睡不好,迷迷糊糊中抓起干草遮在身上,总算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唐欢只觉得浑身痒痒,手一抓,发现胳膊上脖子上腿上多了很多蚊子包,挠一把,用疼解了痒,舒服地想叫。
肚子咕咕闹腾,可她现在是囚犯,囚犯有早饭吃吗?
她看向角落里的蜘蛛网。
这就是男人的爱情,对你好时恨不得疼到骨子里,对你坏时可以弃你如敝履。
她知道,这是她咎由自取,她骗了他,还能期待他真的傻到依然爱她?
他也从来都没有爱过她,他爱的是她装出来的那个对他好的假女人,不是她这个下.□□.荡的女骗子。
那又怎样呢?
她一点都不后悔,不骗他,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善良小尼姑,她恐怕在第一场梦里就死了。
她也一点都不难过,她从来就没有想过爱上谁,入了梦,更不会爱上一个假的一个醒了怕会再给她一剑的男人,不管他在梦里有多好。她不动心,现在他怎样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入梦前她是采.花贼,梦醒或梦断时她依然会是个采.花贼,谁也别想让她变成另一个人。
而男人的感情,是采.花贼最不屑得到的。
她只是遗憾,她打不过他,最后的时光要在这柴房里憋屈地度过。
她只是遗憾,费尽心思闯过了八场梦,竟在最后一场败了下来。
她只是觉得……身上好痒,肚子好饿。
~
宋陌的伤,他心里有数,运功疗伤一晚,余毒早已除清,只有腹部刀伤影响行动,却也没有大碍……当初只是想吓唬她罢了。
没想到她那样聪明。
大婚本就有四日婚假,不用上朝,况且他就是不上朝,谁能说他什么?
用过早饭,靠在榻上不想动弹,吩咐侍卫拿本书过来,翻了一页,却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现在,她在做什么?
“你去换楚平过来,别惊动她。”
“是。”
一刻钟后,昨晚的黑衣侍卫楚平单膝跪在屏风后,“殿下有何吩咐?”
宋陌翻了一页书,声音随意听不出情绪:“昨晚她有没有胡闹?”
“回殿下,王……沈大小姐一路无话,进了柴房就歇下了。”
宋陌合上书,闭目养神:“本王昨日与她大婚,她便是端王妃,不是什么沈大小姐。”
“属下对王妃不敬,求殿下责罚。”
宋陌无意追究他的不敬之罪,顿了会儿,问:“她在柴房,一点动静都没有?”她那么娇气,他让她趴在他身上她都嫌他骨头硬硌得慌,躺在柴房里,她受得了能睡着?还有,她不是喜欢调.戏人吗,长夜漫漫,她怎么没有调.戏这个长得不错的侍卫?
“回殿下,王妃没有责怪殿下也没有要求什么,只是,柴房里蚊虫多,王妃一开始不堪烦扰,骂,骂了几句,后来就睡着了。早上,早上属下把早饭送进去时,王妃伸手接,属下无意发现王妃手背上有几处红肿。”楚平斟酌着道。本以为殿下厌弃了王妃,可方才殿下的态度,明显还惦记着,那他也就知道该说什么了。
蚊子?
宋陌皱眉,他没有想到这点。
“她早饭吃了什么?”
楚平忐忑低头:“回殿下,属下按照殿下的吩咐,给王妃准备的是米粥和馒头,王妃都用了。”
“知道了,退下吧。”
“……殿下,王妃的午饭……?”
宋陌淡然开口:“跟早饭一样。”突然改成山珍海味,她肯定又要得意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