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对前面的侍卫说想见皇上一面。侍卫自然不允,斥道:“皇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然后便赶她走。那女子却不依,反复恳求,见侍卫仍不放她过来便凄楚地哭了,边哭边朝御辇喊道:“皇上,我是服侍柔福帝姬的宫女呀!”
柔福帝姬!这个名字猛然从他刻意遗忘的角落里浮升出来,那一抹熟悉而久违的无奈忧伤。
他命人让那女子走至御辇前。
她一身男装打扮,想是走了许久的路,衣服与脸上都满沾尘土,又瘦又憔悴,不过容貌倒是似曾相识。
一见他,她即百感交集似的跪倒在地,双目莹莹有泪水转动,却一字也说不出来,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忽然身体一斜,晕倒在地。
他把她带回宫,再命人为她洗拭换衣,让她卧床休养。然后走到她床边,低头看了许久,终于记起她是那个曾与柔福一起在华阳宫樱花树下和他踢毽的小宫女。
她在他凝视中醒来。一睁眼即看见他的脸,顿时满面晕红。
见她有了知觉,赵构便问她:“瑗瑗现在在哪里?有没有逃出来?”
这是他心底所存的最后一丝希望。虽然听说在京所有帝姬都已被俘,却始终盼望这能有例外,给予柔福的例外。或许,她可以像这个小宫女那样逃出来呢?说不定她已经逃出来了,现在派这个宫女前来告之她的消息。
那宫女闻言一愣,继而有两滴清泪滴落。
他心一沉,再追问:“瑗瑗呢?”
“帝姬……”她犹豫着说:“也被带往金国了……”
他沉默,维持着淡漠的表情,以掩饰剜心般的痛楚。
良久,他才缓缓叹了叹气,又问:“你叫什么?”
她低头轻声答道:“婴茀。吴婴茀。”
婴茀。他才想起,这个名字好像是柔福以前对他提起过的。
第一章 高宗赵构·华阳花影 第十一节 冷月
“瑗瑗,朕的母后……在金国还好么?”绛萼宫前,赵构以这句问话打破他们之间难堪的沉默。
“母后?”柔福像是思索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谁,道:“九哥指的是贤妃娘娘?对了,九哥当然应该尊贤妃娘娘为母后……她最近怎样我也不知道,许久没见到她了。”
赵构蹙眉道:“朕听说你们是被分在一处带往上京的。”
“是。”柔福淡淡答道:“到了上京,我们还一起在洗衣院为金人浆洗了好些日子的衣服。但是后来又被分开,此后我再也没见过贤妃娘娘。”
赵构闻之黯然,目光抚落在她双手上,像是想从中阅读出她曾经的苦难:“他们竟把你们当奴婢一般使唤……”
柔福轻轻把手缩回袖中,漠然抬目视着天际落日道:“亡国之女,遭受到这等命运不足为奇。”不等他安慰的话出口,忽又浅笑道:“我见了九哥这半日,却还不曾听见九哥提起父皇和大哥呢。”
她这话听起来有些犀利,赵构有卒不及防之感,略略移步抬首道:“父皇与皇兄的消息,朕常常命人前去金国打听,所以大概情形是知道的。”
柔福盯着他道:“那么,九哥应该知道父皇与大哥在韩州与九百多名宗亲一起种了三年多的地了?金主封父皇为昏德公,大哥为重昏候,不过是借名讥讽嘲笑而已,只给田十五顷,令他们与宗亲种植作物以自养,哪里真把他们当公侯对待?他们不但如普通农夫一般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还更要忍受金人的斥骂与侮辱,甚至鞭打惩罚。听说最近金主要立刘豫为大齐皇帝,因此命令将父皇与大哥迁到五国城囚禁,金乌登路统军锡库传命说要减去随行宗室官吏。父皇苦苦恳求,请金主收回成命,可根本无人理他,他只好流着泪辞别宗亲们说:‘大家远道相随,本来就图个哀乐与共,同甘共苦,但现在我们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又能奈何!’非止宗亲,连平日照应服侍他的内侍们一个也不能带去,只有晋康郡王孝骞叔叔与和义郡王有奕叔叔等六人苦求金主,誓死相随父皇,最后金主才勉强同意他们随行。可想而知,以后父皇与大哥在五国城的日子必将更加难过。”
赵构叹道:“这些朕也听说过……”
“九哥听说过?”柔福逼近他身边,轻声问道:“那九哥准备什么时候去接他们回来呢?”
赵构侧首躲避她迫人的目光,说:“妹妹,此事不能急,尚须从长计议。”
一缕失望之色在她目中一闪而过。柔福再度沉默下来,然后缓缓屈膝一福,道:“九哥,我有些累了”-qi”,请允许我回寝宫休息。”
赵构颔首道:“你旅途劳累,好好歇息,九哥明日再来看你。”
她转身朝宫内走去,脚步像是瞬间沉重了许多,走得徐缓而飘浮。赵构见状正欲命人前去搀扶,她却终于失衡,忽然坍倒下去。
赵构大惊,立即奔去扶起她。只见她双唇紧抿,眼睛微微睁着,却是毫无神采,面上煞白之色透过胭脂触目惊心地呈了出来。
赵构一边抱起她送入寝宫一边大声怒斥身边宫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传御医!”
御医引线把脉后,向赵构提出了请尚宫女官对柔福帝姬进行身体检查的要求,神色战战兢兢,措辞异常委婉。
赵构闭息凝目,视帘幕内躺着的柔福良久,然后传来两位专职为宫中女子体检的尚宫,冷冷对她们说:“仔细探视,记下她身体上每一寸伤痕,再来向朕禀报。”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