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意正浓,蒙陇间感觉到那无声的触摸,长长的眼睫眨动着,还有些渴睡,模样娇愍。
只是,一瞧见床畔福嬷嬷的表情,她立刻清醒过来,以食指按住红唇,示意禁声。
福嬷嬷点了点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转身就离开了卧房。
金玉秀用最轻的动作,缓缓坐起身来,看了看身旁熟睡中的江诚。她的小手,爱怜的抚过丈夫的发,知道他所服用的药,含有沉睡的副作用,就算她半夜起身,他也不会醒来。
她低下头来,在江诚的额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然后才仓促下床,披起搁在床边的真丝绣花长衫,往门外走去。福嬷嬷会在深夜里特地来唤醒她,只可能会有一件事情。
清风回来了!
金玉秀走向客厅,心中充满了期待。
偌大的客厅里,站着一个单薄的身影,因为穿着黑色的衣衫,那纤细的身子,看来更加瘦弱。
「清风。」听见那柔柔的低唤,陷溺在紊乱思绪中的牡丹迅速转过身来,看见了满脸惊喜、匆匆奔上前来的金玉秀。
「夫人。」她轻声请安,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法适应自己昔日的名字。太久了。
这几个月来,她几乎要忘记自己原本的名字,脑海中只能不断回想着,一个低沉醇厚的男性嗓音,有时愤怒、有时温柔,反复的呼唤着她:牡丹牡丹牡丹牡丹……「你终于回来了。」金玉秀高兴极了,也不顾主仆之分,紧紧握住牡丹的双手。「你怎么了?
双手怎么这么冷?」「我没事,只是夜里有些凉。」牡丹说着,清一丽的小脸却早就因为深夜奔逃,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这怎么行,你才剐生完孩子不久啊!」金玉秀焦急的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到沙发旁坐下。
一面不忘急急唤道:「福嬷嬷,快热一碗汤来。」「是。」福嬷嬷点头,朝着厨房走去,胖满的身躯十分灵活。
「夫人,不用了。」牡丹摇着头,想要拒绝,金玉秀暖暖小小的双手却仍握着她不放。「我不该打扰夫人的歇息。」「不,我一直期盼着你回来。」金玉秀说着,真挚的双眼直视牡丹的双眸,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苦了你了。」她看得出来,这段日子以来,眼前的年轻女子有了极大的转变。
「夫人,请别这么说。」「我听说,你在生产时,因为难产的关系,一度还昏厥过去,差点送了命,心里就焦急得不得了。」牡丹的脸色,变得更苍白。她转开视线,无意识的避开金玉秀那双清澈无底、仿佛能看穿一切的大眼。
「多谢夫人关心,我已经没事了。」她头一次在夫人面前说谎,不愿意再多提自己的身体状况。
「瞧你的脸色,比纸还要白,怎么能说没事?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待在这儿,让福嬷嬷帮你补补身子。」「不用了,我……」「孩子呢?」金玉秀突然问。
牡丹的身子,陡然一僵。
金玉秀的脸上有着困惑,清澈的大眼里更有着无限的期待。「孩子在哪里呢?快抱来让我瞧瞧。」牡丹咬住下唇,心口窜过阵阵的刺痛。
「清风?」她深吸一口气,低头无法面对金玉秀询问的眼神。「黑家防守得太过严密,请原谅我只能自己逃出,却没有办法把孩子带回来。」黑仲明对她看管得极严,在她怀孕的这几个月来,黑家的防护几乎是滴水不漏,有如铜墙铁壁,根本找不到一丝破绽。一直到了她生产后,因为难产昏厥,一度濒临死亡,身子极度虚弱,防卫才有了松懈。
没有人料到,她会在生产后不到两个礼拜,在身子仍旧虚弱、需要调养的时候,就趁着黑仲明不在时,趁夜逃了出去。
夫人派人秘密递来的信笺上,要求她在逃出的同时,也要带回刚出生的婴儿。
但是,她违抗了命令。
她不敢。
自从生下孩子后,牡丹就彻底拒绝多看那个孩子一眼。她只知道,生下的是个男孩,但是她不敢看他,更不敢去抱他,甚至拒绝与婴儿同房,仿佛那个婴儿是最危险的武器,足以毁灭她最后的冷静。
所以,她狼狈的逃了回来,却把那个孩子留在黑家宅邸里。
番强逃出的时候,她还远远的听见婴儿哭泣的声音。那声音揪住她的心口,一而再的吸引她回头,但她还是强忍着那股几乎要撕裂身体的冲动,头也不回的逃离。
那是黑仲明的孩子!她在心里头反复告诉自己,那是黑仲明的孩子,与她无关、与她无关、与她无关……金玉秀有半晌的沉默,小脸上是掩不住的失望,以及忧虑。
福嬷嬷在这个时候送上了暖烫的鸡汤。因为夫人食量少,从小就偏食,所以在大老爷还在世时,就买来珍贵的药方,命令厨房呈头每日每日都要熬炖着一锅的鸡汤,随时准备着,只供夫人享用。这还是头一次,有旁人有幸能够一尝那锅汤的滋味,可见夫人对这个深夜归来的年轻女人,有多么重视。
「汤来了,快趁热喝吧!」金玉秀说着,还特地伸手,将白瓷调羹搁进正冒着热气的鸡汤里。
「谢谢夫人。」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