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如今几乎全落在刘季手中,只有一处要塞广武掐在项羽手上,还三天两头的烧他粮草,如何能不戒备?走关中到广武虽近,却是重兵把守,他们叛逃,又只有三个人,保不准出什么问题。
陈平讪讪闭嘴,知道自己不懂战略又闹笑话了,刚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却见前方虞楚昭骤然勒马,雕塑一般立在山道上一动不动。
一时间,子午岭的山道上,除了雨点砸落和雷声外,只剩下马匹“咴咴”的出气声,有种在预示着什么一般的味道。
“怎么了?”陈平轻声开口。
虞楚昭单手抬起,朝后方做了个简单的手势,同时眉头紧紧蹙起:“拦截的来了!”
“这么快!?”侯生浑浊的眼中闪过错愕。
“必定是刘季军中出事了。”虞楚昭手指轻轻敲击两下红色的油纸伞,眼前闪过半时辰前俯视成敖东所见之景,心中不安陡然放大。
暴雨砸着两丈来宽的山道,单向山道别无出处,要么进、要么撤,进则狭路相逢,撤则前功尽弃,保不准依旧是丢了身家性命。
溅起的污泥中火光一荡,擦亮的刀锋扎进虞楚昭黝黑的眸子里。
“杀!”断喝声惊醒侯生和陈平,两人飞快跟进前方骤然加速的虞楚昭。
虞楚昭负刀出刃,“呛”的一声刀锋相错,快马奔过偷袭之人,与此同时刀锋一转,对方登时人头落地。
“走!”滚雷惊起,合着一声大喝,虞楚昭再催战马,冲入山道转弯处的另一端,近乎直角的转弯后方,埋伏妥当的刀斧手一拥而上,瞬间将急速奔来的人影吞没。
成敖十九道横断栈道、斜跨峭壁的城门也守不住猛将冲阵,半个时辰之前尚且完好的十九道城门而今只剩最后一道尚且支撑。
汉军长蛇阵七零八落,鲜血晕进岩缝内,被大雨冲刷,宛若血色飞瀑直冲峭壁下而去。
项羽携一柄天龙破城孤身冲杀,所遇皆成一合之将。
“刘季!”城门下,马上悍将一声暴喝,生生将汉军吓退三步,“给爷滚出来!”
“项羽如此反常的举动,必定所为一人……”再度理清思路,张良在召开紧急军事会议的前庭中踱步,突然脚下一顿,再回望刘季,他苍白的脸上终于再次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张良眼看着吕雉从心神不宁到重新安定下来的转变,知道八成是吕家那头的那位大人已经将事态控制住了,便缓缓吐出刘季怎么也没能出口的名字:“项羽所为的定然是虞楚昭!”
“三年前……”主位上,刘季苍白的胡须抖了两抖,附在茶碗上的盖子“咔吧”一响,被他盖的严丝合缝。
“鬼面生三年前投了你爷爷我,老子就说那厮为何如此了解项羽行军摆阵,还定三秦一战那贼人章邯又不知去向……好你个虞楚昭!”茶碗最后还是在刘季的盛怒下被一把摔碎:“项羽现在来和老子要人!?要你奶奶的人!这就是借口要把老子赶尽杀绝啊!”
只要看见项羽,刘季这心头是真的发怂,试问,面对面一打就从来没赢过,刘季这能不怂么!?
于是乎,刘季这发完了火,便朝几次带着自己落跑的夏侯婴递颜色——准备收拾收拾东西赶紧的走人。
张良一个错步拦在刘季身前:“主公莫慌,没到非走不可的时候!”张良边说边看纹丝不动坐着的吕雉。
两人都知道,要说打,面对项羽,几乎无人能战,但这人却已经是活不了多久了,他们要做的,就是确保刘季能活到项羽死后。
“不走怎么办!?你倒是说说现在不走怎么办!?”要不是觉得张良可能有主意,刘季就差要指着面前人鼻子骂了。
“赌一把……”吕雉半个身子隐在阴影中,目光利箭般直射刘季而去:“既然是为虞楚昭,那便诈以虞楚昭为质,逼项羽退兵议和……”
刘季缓缓转过脸看吕雉,下垂的眼皮遮掩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他在思考。
吕雉后面的话没说完——三年,项羽的时候差不多该到了,届时只要对其一人穷追猛打,趁他病要他命!至于虞楚昭……那就交给吕家的那位就好,能不能活过这个雨夜都尚且未知。
“随老子……”刘季深吸一口带着潮味的空气,别有深意的视线在终于从吕雉身下移开,推门而出,面对聚集在手下的文臣武将,刘季的表情再度恢复成镇定自若:“上城楼!”
项羽赤红的双眼紧紧锁定城楼上一众弓箭手围拢中的三人,最后,带着冰冷和血腥味的眸子定格在其中须发尽白的人身上。
苍龙破城斜斜拖拽在城楼下的地面上,随着乌骓的前进在大地上刻上深深的裂隙,项羽骤然抬手,锋寒的光骤然撕裂长空,戟尖映亮刘季浑浊的双眼。
“交出虞楚昭,侯爷便给你函谷关以西的土地。”项羽神色漠然,咽下一口喉头翻滚的血气,驻马箭阵射程之内,悍然直视刘季的双眸没有一丝颤抖。
“虞楚昭!”一声暴喝在刀斧手中炸响:“前来受死!”
两马相错,虞楚昭瞳孔收缩,骤然下仰躲过擦着鼻尖掠过的刀锋。
“樊哙!”回马瞬间两刀相格,虞楚昭牙缝间迸出对方悍将名字。